中亞如何從雅利安人的家園變為突厥化的世界
中亞曾經是雅利安人的家園﹐居民大都是說屬於印歐語系的伊朗語。為何在中世紀開始後﹐強大的雅利安世界會被新來的突厥人侵蝕﹐成為今天的眾多突厥斯坦﹖
其實﹐中亞從伊朗系的雅利安文化腹地﹐轉化為後來的突厥化核心區域﹐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在這個緩慢的歷史演進中﹐有很多不同的民族登場﹐並從不同層面發揮了影響。但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還是代表伊朗文化中堅的波斯人自己！
我們可以先從古典時代的波斯帝國開始看起。因為這是雅利安人統治中亞的黃金時代﹐也是波斯文明的最輝煌時期。他們利用自己霸佔的世界幾大文明區域﹐以及當地的豐富產出﹐壓制了中亞東部的一些欠開發地區。在這個時代﹐中亞地區的整體力量相比西亞地區是大大不如的。不僅為帝國提供的賦稅有限﹐就是軍事力量都顯得弱了不少。所以﹐當地的歷史情況很容易被歷史記錄者所忽視。但居民卻和稱霸世界的波斯人一樣﹐屬於雅利安伊朗文化的一部分。語言雖有不同﹐但相互間都可以理解對方意思。宗教信仰也幾乎是清一色的祆教。
至關重要的變化出現在後來的波斯第二帝國時期。著名的薩珊王朝﹐雖然號稱要復興之前的阿契美尼德王朝盛世﹐卻根本沒有能力做到這一切。在失敗感與現實困境中徘徊的波斯人﹐開始了有別於之前的政治文明變革。薩珊波斯的君主﹐一直致力於加強君主的絕對權威和宮廷的中央集權。但他們所處的環境﹐已經同祖先的世界大不一樣。在經歷了希臘殖民者的建設和其他伊朗是遊牧民族的摘取果實之後﹐中亞地區的重要性開始被逐步提升。當地也通過貿易發展和農業開墾﹐有了足夠的資源去對抗外部世界施加的強權。
所以在薩珊波斯的時代﹐中亞地方派同遠在兩河流域的波斯宮廷之間﹐矛盾日益加深。一方面﹐波斯國王還希望中亞的雅利安人為自己出兵､納貢。另一方面﹐他們卻又總是企圖削弱或想取消中亞城市的自治地位。換上自己任命的官吏﹐進行近乎垂直的管理。
結果﹐自然是包括河中等地的東伊朗地區﹐開始尋求同北方或東方來的遊牧集團合作﹐對抗西面的波斯王權。歷史上的白匈奴帝國﹐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的。波斯人無力在對羅馬用兵的同時﹐再分兵對抗盛極一時的白匈奴人。所以就開始聯絡早期的西突厥汗國﹐邀請他們共同夾擊河中地區。
只是波斯宮廷不曾料到﹐中亞的城市又轉而和新來的突厥人合作。薩珊王朝不僅沒有控制住中亞﹐反而又迎來了新的敵人。此後﹐在老對手拜占庭帝國的外交運作下﹐突厥人與羅馬軍隊兵合一處﹐將波斯勢力逐出中亞。如果不出意外﹐以波斯為代表的雅利安正統文化﹐可能在更早之前就逐步被新來的突厥文化腐蝕或取代。然而﹐一波新來的西方征服者﹐在中世紀早期又打斷了這個進程。
阿拉伯人的穆斯林帝國﹐在向東擴張的時﹐成功的殲滅了薩珊波斯。他們的一些軍隊也定期進攻中亞各地的雅利安城市﹐並同突厥人發生了很多戰鬥。由於早期的阿拉伯人非常善戰﹐雅利安城市居民與突厥草原部落都很難抵抗住他們的劫掠性攻擊。中亞的城市聯盟﹐也為了繼續應付這些阿拉伯入侵者﹐需要突厥勢力為自己撐腰。雙方的合作也就進一步加深。
等到阿拉伯帝國內部發了波斯化的阿巴斯革命﹐代表這東方波斯文化的勢力上台。他們很快就擊敗了傾向羅馬-敘利亞文化的西部阿拉伯家族勢力。這就讓阿拉伯穆斯林控制下的中亞與西亞﹐開始了一輪大規模的東方化進程。大量與突厥人聯繫甚密的東方雅利安﹐開始佔據主導地位。
由於這種文化心理的慢慢改變﹐突厥人開始以各種形式滲入波斯文化為主的晚期阿拉伯帝國。他們從奴隸和僱傭軍做起﹐逐步又滲透到文官階層。等到阿巴斯帝國走向衰亡﹐各地的軍閥四期。突厥人也已經在中亞徹底的站穩了腳跟。他們在軍隊中的重要性也與日俱增。
類似的進程﹐將在中亞的歷史上反覆上演。前一個王朝或霸權勢力建成後﹐招募更多的突厥人來作為自己新的核心部隊與官吏。一旦他們失勢﹐下一波掌權人又會把這樣的事情再重複一遍﹐以替代前朝的核心軍事力量。這種進程在中亞的歷史上幾乎重複了1000多年。除了在蒙古西征時期被暫時打斷﹐其他時候都是按部就班的運作著。
當更多突厥人和他們的後裔佔據高位﹐傳統的雅利安-波斯文化就不可能不受到挑戰。尤其是突厥化居民從軍隊逐步進入文官隊伍﹐雅利安文化的高位就被打破。突厥人在信奉伊斯蘭教之後﹐也利用伊斯蘭教本身對傳統祆教和佛教文化的替代﹐進一步擠壓了雅利安文化的空間。
這就是中亞為何從雅利安文化腹地﹐變成突厥文化重鎮的原因。但傳統的波斯-雅利安文化﹐還是在很多層面被保留了下來。很多突厥系帝國的官方語言都是波斯語﹐宮廷制度也是波斯式的。從最西面的奧斯曼帝國到東方的莫臥兒王朝﹐莫不如此。儘管土耳其近衛軍與宮廷中的很多成員﹐都是希臘人或塞爾維亞人的後裔。雖然莫臥兒軍隊裡有很多蒙古人與阿富汗山脈的後裔。但這都不妨礙他們以突厥化的波斯文明自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