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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 從《三國誌》看曹丕的歷史形象

從《三國誌》看曹丕的歷史形象

  陳壽在《三國誌・文帝紀》中這樣評價曹丕:「文帝天資文藻,下筆成章,博聞強識,才藝兼該;若加之曠大之度,勵以公平之誠,邁志存道,克廣德心,則古之賢主,何遠之有哉!」這句話的大意是說曹丕雖然天資聰明,文采出眾,但是心胸狹窄,處事不公,目光短淺,還算不上明君。《三國誌・邴原傳》注引《原別傳》記載曹操評價曹丕說:「子弱不才,懼其難正,貪慾相屈,以匡勵之… …」
  曹操是曹丕的父親,又是個識人的高手,對曹丕的評價應該是準確公允的,曹操說曹丕「不才」倒不一定,因為曹丕「年八歲,能屬文,有逸才」,這顯然不是「不才」,而更像是謙虛之辭。曹操又說曹丕「貪」、「弱」,即貪婪、懦弱。從《三國誌》中看,曹丕兼具貪、弱、狠三重歷史形象。
  曹丕是貪婪的。具體的表現為佔有慾強,見到好東西就想要,比如根據《三國誌・鍾繇傳》注引《魏略》記載,曹操征漢中的時候,曹丕聽說相國鍾繇有一塊美玉,又不好意思堂而皇之地索要,就托曹植派人去跟鍾繇說,鍾繇很識相,馬上就把玉送給了曹丕,曹丕裝模作樣地給鍾繇寫了一封信表示感謝。鍾繇是識時務的人,可也有不識時務的人,比如曹洪,曹丕曾經向曹洪貸布百匹,曹洪拒絕了,曹丕懷恨在心,後來差點殺掉曹洪,曹洪是曹丕的叔父,又是曹操的救命恩人,曹丕仍然毫不留情,可想如果鍾繇拒絕,後果將是如何。對待自己喜歡的東西,曹丕一定要得到。
  曹丕的貪婪,還體現在對皇位的全力爭奪。因為在封建社會,皇權就意味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意味著無限的不受拘束的權力,意味著合理佔有全天下。有了權力,就能名正言順地佔有自己想要的東西。曹丕對立嫡之爭如臨大敵,反觀曹丕的競爭對手胞弟曹植,曹植似乎都沒有爭奪皇位的意圖。曹丕表現得謹慎,內斂,謙虛,他放棄了自己最喜愛的遊獵活動,大臣崔琰勸他減少遊獵活動,他回答得得體又禮貌,說自己把弓箭和獵裝都毀了,如果再次犯錯請先生繼續勸阻。曹操重要謀士荀攸生病,曹丕「問病,獨拜床下」、對張范「執子孫禮」、對涼茂「甚見敬禮」正是因為對皇權的貪婪,曹丕能夠偽裝自己的形象,掩飾自己的意圖。
  貪婪使得曹丕眼裡只有利益,至於情感和原則都是可以犧牲的東西。只要滿足利益,達到目的就好,至於達到目的的方式則不重要,因此,曹丕能夠隱忍,能夠自我約束,為了達到目的,曹丕不擇手段。在利益面前,曹丕能夠變成任何一個你喜歡的曹丕,他是務實的,也是虛偽的。貪婪使得曹丕行事起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人只分為對自己有用和沒用的兩種,所以他會給品德不好的吳質高官厚祿,因為吳質對他有用,是曹丕爭嗣成功的重要功臣。
  曹丕是懦弱的。具體表現為不自信,他害怕別人搶走他的東西,所以他舉起屠刀,告訴所有人:這是我的,你們不准碰。曹丕只能用暴力證明自己的權威和力量。所以即使曹丕前面躺著一片血淋淋的屍體,也只能作為曹丕虛有其表的證據。曹丕內心從來不像他凶狠果決的行動那般強勢,從其詩歌作品中可見一斑,曹丕的《雜詩》、《善哉行》、《離居賦》、《永思賦》等作品充滿了感傷情調,正是其爭嗣時自卑、患得患失、充滿憂慮恐懼的內心獨白。
  曹丕從來不是一個內心強大的人,這樣的人往往很容易小肚雞腸,睚眥必報,內心強大的人則不然,他們更加大度,更容易寬容他人。曹丕顯然不是一個大度的人,如前所述的曹洪,只是因為沒有借曹丕百匹布就幾乎被處死,若不是卞太后求情,曹洪這位曹丕的叔叔就成了刀下鬼了。又如鮑勳,擔任魏郡西部都尉時,不聽曹丕說情,處死了曹丕妻郭氏的弟弟,由是和曹丕結怨,後來又因為經常直言進諫,成了曹丕的眼中釘肉中刺,曹丕後來找了個借口就殺了鮑勳,鮑勳的父親鮑信是曹操的老朋友,鮑勳本人德才兼備,要殺鮑勳時,鍾繇,華歆,陳群等重臣紛紛求情,廷尉高柔甚至拒絕執行,可曹丕還是固執地殺了鮑勳。殺鮑勳,完全是曹丕挾私報復。
  長達九年的立嫡之爭使得曹丕更加心胸狹窄,在意恩仇。如丁儀兄弟,他們是曹植的左膀右臂,股肱心腹,曹丕一即魏王位,立刻就「誅丁儀並其男口」這兩兄弟品行不大好,當年為了曹植登位,陷害大臣,或者可以說死有餘辜,但楊俊之死說來就有點冤了,他論曹丕曹植「才分所長」,只是說「臨淄(曹植)猶美」就招致曹丕記恨,後被處死,連司馬懿這樣的心腹都勸諫無效。曹丕對立嫡之事太過敏感,以致於心理扭曲,殘酷暴虐,當年有一點支持曹植苗頭的大臣都付出了慘重代價。
  綜合其上,「貪」和「弱」是曹丕性格上兩個重要的特徵,貪婪使得曹丕只看得到利益而不顧其他,貪婪使得曹丕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氣弱又使得曹丕錙銖必較,睚眥必報,小肚雞腸。正是這樣的兩個性格特點形成了曹丕的第三個性格特點心狠手辣,冷酷無情。
  據《三國誌・文帝紀》記載,黃初元年,長水校尉戴陵勸諫曹丕減少遊獵次數,曹丕大怒,戴陵幾乎被殺(減死罪一等)。戴陵只是勸諫曹丕減少遊獵,就因此獲罪,幾乎被殺。前文所述的鮑勳、楊俊也是如此,只是因為曹丕的一己好惡就慘遭橫禍,曹丕實在是殘忍狠毒。
  曹丕一次次地舉起屠刀揮向他人,其中甄氏的悲劇很具代表性。甄氏最初是袁熙的妻子,曹操攻破鄴城後,曹丕為甄氏之美所傾倒,於是曹操替曹丕納娶了甄氏,甄氏從此成了曹丕的正妻,從史料記載,甄氏本人很孝敬曹丕之母卞夫人,卞夫人也稱讚甄氏「此真孝婦也。」甄氏還替曹丕生下了後來的魏明帝曹叡,甄氏對曹丕甚至曹家可謂有功之人,可就是這樣一位上敬婆婆,下順夫君的賢妻良母卻只是因為失寵「有怨言」而被曹丕賜死,曹丕全然不顧十餘年的夫妻之情,確實冷血無情。甚至據《三國誌・文德郭皇后傳》注引《漢晉春秋》記載,甄氏死時,曹丕「令被髮覆面,以糠塞口」死相極慘。
  正如曹丕對甄氏表現出來的殘忍無情一樣,曹植的命運也是如此,歷史記載曹植在黃初年間兩度獲罪,不是卞太后干預,早已成了刀下鬼。曹丕不僅在精神上打壓曹植,還在經濟上限制曹植。曹植多次被改徙封地,曹植在其《遷都賦序》中哀歎遷徙封地「連遇瘠土,衣食不繼。」曹植雖然是曹丕的親弟弟,但在冷酷無情這一點上,曹丕是相當「一視同仁」的。
  正所謂性格決定命運,曹丕心狠手辣,未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樣的性格把他推向了最高的權力,但他又小肚雞腸,貪慾極強,這樣的性格,又使曹丕成不了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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