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公教休閒支出緊縮 壓垮旅遊業最後稻草？
觀光業最先感受年改發威，五家上市櫃旅行社7月財報一片慘綠，業者感嘆「業績回不去了」。消費者信心指數更是持續低迷，究竟年改會不會成為壓垮旅遊業的最後一根稻草，後續發展值得觀察。
父親節才剛過完沒多久，當天一大早，各退休軍公教群組就出現一則貼圖：軍公教警消88節，簡約新生活三不運動：不上館子、不收禮物、不去旅遊。
其實，7月1日年改執行前，退休軍公教已發起「節衣縮食」運動，只是多數人都以「情緒性反彈」「很快就會回歸正常消費」「不會對經濟造成衝擊」來看待。
直至8月11日，五家上市櫃旅行社7月份財報揭露後，外界才驚覺節約新生活運動是真的。
五家旅行社業績全面衰退，龍頭雄獅7月營收27.96億元，較去年同期衰退5.14％；五福衰退4.98％；燦星負成長1.66％；鳳凰、易飛網影響最大，分別下降19.83％及35.78％。
所有同業看到上市櫃的財報均發出驚訝表情。因為7月堪稱是旅遊業旺季中的旺季，過去僅像金融海嘯或SARS疫情才會導致業績大衰退，今年卻出現在「太平盛世」。
業者不約而同說，受到一例一休、陸客縮水等影響，觀光業已慘澹經營，年改無疑是壓垮旅遊業的最後一根稻草。
飯店折扣見骨 仍等不到客人
鳳凰旅行社總經理卞傑民坦承，軍公教是旅遊主力族群，年改上路後，軍公教情緒受影響，出國意願低落，業績多少受衝擊。
其實，軍公教一直是旅遊業重要客戶，擁有穩定工作及固定月退俸，較願意參加優質行程，尤其教師有寒暑長假，經常安排與子女出遊。國內幾家知名旅行社，軍公教的業績占比甚至達二至三成。
有業者私下透露，2016年6月，新政府開始研討年改時，退休軍公教便受到「年金縮水」的預期心理影響，削減預算，去年市場已出現「旺季不旺」，今年7、8月更明顯。
過去航空公司從不在7、8月旺季促銷，今年破天荒降價，甚至回過頭拜託旅行社買機位。到松山機場走一趟，許多公司被迫聯營，三個班機併成一班。「以前旅行社很弱勢，都要跟航空公司要位置，現在情勢逆轉；過去暑假一票難求，現在賣不出去；過去墾丁的房間一床難求，現在隨時可訂到，」一位旅行社的董事長邊說邊搖頭。
連墾丁福華渡假飯店都感受到買氣不如以往。每年暑假期間，都會帶兒孫同遊的老客人遲遲不見蹤影。客服一一打電話詢問，答案幾乎如出一轍：年金縮水，今年不去了。
為彌補業績，旅館業有志一同促銷：折扣愈打愈低，打到都快骨折了。墾丁福華渡假飯店在7月1日推出國旅卡套裝優惠專案，再加碼退休軍公教憑年金處分書正本，年底前入住可享三晚7800元優惠，等於每晚2600元，約是原價9680元的27折。
但令墾丁福華驚訝的是，如此有感的超值優惠，效果卻不如預期。墾丁福華總經理張積光表示，專案約只收到20筆訂單，跟過往相差十倍之多。
多數退休軍公教縮減旅遊次數，也裁減預算。旅行社原先賣10萬的商品降為8萬；15萬下殺到12萬。「即便推出CP值很高的商品還是賣不掉，」一位旅行社董事長說，以前降價是為刺激買氣，等買氣好了再調回來，如今看來，很難再調漲回去了。
不要說旅行社、飯店受波及，連民宿也等不到軍公教上門。以往，軍公教對國旅市場非常重要，能彌補週一至週四的空窗期。但這一年來，軍公教消費者突然消失了。
民宿協會全國聯合會總會長劉玲玲舉花蓮的民宿為例表示，今年很奇怪，所有客群都變少了，不只退休軍公教，連刷國旅卡的在職軍公教也銳減。「以前淡季住宿率是五至六成，旺季七至八成，現在淡季僅三成，旺季則在五成左右」。
非民生必須 旅遊預算砍第一
今年不過是年改第一年，軍公教的月退俸縮水幅度也不一，有的甚至僅減少幾千元，為何對旅遊市場衝擊明顯？
旅館商業公會全國聯合會顧問李奇嶽指出，觀光非民生必須，景氣波動立刻受影響。退休族預期未來收入減少，首先要砍的就是觀光旅遊預算。
例如一位不願具名的國立大學教授就表示，他熱愛文學、旅遊，過去每年出國二至三次，但年改後，同事提醒他：你還能這樣經常出國嗎？他才猛然驚覺：該節制一下了。
跟他一樣縮減預算的人比比皆是。一位退休公務員的太太說，以前每年出國旅遊一次，去年就取消了。7月1日，先生拿到退休金處分書後，大為震驚，叮囑她要少消費，「奢侈品從此跟我絕緣。」
不只旅遊萎靡，餐廳生意也變冷清了。今年4月19日，名廚禁止廣告曾公開指出，軍公教及退休人員是主要消費者，年改上路，民生消費不受影響是騙人。他還連續用「剉咧等」「驚咧等」「傳咧等」等台語，形容年改後的餐飲環境。
雖然禁止廣告所屬的福容大飯店不願就此議題再安排他受訪，但同業指出，只要看餐廳拚命打促銷戰，「有無影響」不言而喻。
連茶行也受到波及。2012年馬政府時代，先取消退休軍公教的年終慰問金，當年40歲的退伍軍人潘智勇在木柵市場開茶行，當地有不少軍公教族群。
潘智勇回憶說，那一年農曆春節，軍公教原本拿來採買年貨的慰問金不見了，生意受到巨大衝擊，農曆春節2月的業績縮水近四成。
從那年開始，消費力就沒有再回來過，今年7月年改後，他的生意更慘了。曾有喝一斤4000、5000元茶葉的退休軍公教，改買600元一斤，還減少購買次數。以前大家常外出聚餐，現在都選在朋友家泡茶閒嗑牙。
年改所引發的節約風氣也擴及在職軍公教。一位在地方政府服務的公務員說，預期將來年金會變少，已有高度危機意識。「我原本想換車，現在也不敢換了，」他說。
恆常所得下降 消費信心落底
不要以為消費緊縮僅是短暫現象，中央大學經濟系教授、台灣經濟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吳大任指出，年改造成的「恆常所得」下降，不像SARS一次性的短期影響，很快就會恢復，「消費力下去後就很難上來，要花更大的力氣才有可能」。
他長期觀察中央大學的「消費者信心指數調查」指出，與年改相關的指標「未來半年家庭經濟狀況」，從1月以來，指數不斷下降，6月已是今年以來最低點。
一位大型渡假中心的經理坦承，往年8月初已接到10月訂單，現在連9月訂房量都上不來，還銳減20％，根本不敢想10月的業績。「我從事旅遊業25年，第一次看不到底在哪裡？」他嘆口氣說，未來半年是重要觀察期。
由於旅遊業涉及旅館、食品、交通、清潔等眾多產業，各行各業都開始度小月。張積光坦承，明年更不樂觀，建議中央可推出住宿補貼政策，業者也提出優惠，每人就能再延伸出3000至5000元的消費。「編列10億預算就能滾動出50億商機，賣魚、賣肉、賣米的都受益了」。
不過，眼看中央政策遲遲下不來，業者已做好最壞的準備，先透過折扣促銷、遇缺不補、薪資凍漲以減緩衝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