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鳥
下午五點，陰天，似乎要微雨。
我一個人站在清大成功湖，好久好久沒這樣靜靜地望著它，也忘了上次為它寫詩
是何時。
想起來應該還是水深火熱的那段日子時，一段路，一句詩，一個人的海闊天空都
顯得格外奢侈。
抽離自己的現在，我都這樣來比喻我自己。
忘了自己有多辛苦，忘了自己失去什麼，忘了自己該完成什麼，擁有哪些未盡的
責任，然後不負責任地讓自己不屬於這世界，最後漸漸忘卻自己的身份。
然後我就會開始感受到湖的翠綠、楊柳的流蘇、風的憐惜撫摸，此時心中的酸會
漸漸被風和湖帶走，唯有在這個時候，麻木的我才終於知道自己是多麼辛苦。
當世界開始殘酷時，我總是學會了逃離，直到自己變得更強大時，才懂得放過自
己，放過那個不願面對事實的自己。
每當殘酷降臨，那個不願面對殘酷的我總是會被我狠狠抓住然後強迫他睜著眼
說：「你看你看，根本沒有這麼殘酷，你一定可以面對一切的！」
或許是眼睛無法閉上，痛得我直流眼淚，直到麻木、直到眼淚流乾後就學會麻木
地看著殘酷變得似乎不再那麼殘酷。
後來我才發現，我花了太少時間去凝望身邊存在於殘酷之中的太多美好。
然後開始基因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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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信佑！」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回頭，柯宗杰按照約定的時間出現在水木大門前，向著湖這邊的方向走來。
「我看你的背影就大概知道是你。」他總是用這樣木訥兒太多起伏的音調說著。
他是我一個很特別的高中同學，當時在班上他總是安安靜靜，個性也沒什麼特
色，在團體中似乎就註定要成為隱藏人物。
成績也很普通，在班上大約是中後左右。
唯一不同的是，我跟他都一起畢業於同一間私立高中，然而成績普通的他如今是
一位清大研究所的高材生，未來即將踏入竹科成為科技新貴。
記得約七年前，那時的我們是高三，在體育課時不打籃球的我們就坐在操場旁的
木板凳上聊天。
當時正值升學考試前夕，所有人都活得水深火熱。
當時成績不好的他總是很自卑，總覺得自己和其他成績與他接近的人一樣，好一
點就考上一間普通的私立大學，要不然就考上一間技術學院之類的。
也常被人說成績不好，再怎麼唸還是一樣。
或許我身上就是存在著這一股無聊愛管閒事的正義吧？我好想為他加油打氣。
「不怕晚，只要從現在開始好好努力，相對於整個人生的長度而言都不會太晚。」
我沒想太多，就告訴他這句話。
只是，高三下才開始拼會不會太晚？還考得上好的大學嗎？
之後，他考上了大葉大學，那一年老師是告訴快去念吧！（他很清楚老師心裡的
想法，老師覺得上了大葉大學對他而言已經算是撿到了，再不去念就太可惜了。）
他堅持重考一年，隔一年就考上了逢甲大學材料系。
大一時，大部分的人都在享受所謂的大學生活，他過得跟高中生差不多，都在念
書。
升大二那一年，他轉學考考到中山大學材料系。
研究所考試，他考到了清大材料所，之後研發替代役申請到了竹科裡的公司。
我常在想，他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高三那一年他願意改變自己，花上所有享受
美好的時間去賭一個美好的未來。
卻有時也常在想，他有點可憐，有好多美好他都無法享受到，或許他的大學生活
過得沒我那麼快樂。
後來想一想，我真的替他感到高興，因為他達到了七年前連我，和所有人似乎都
認為他無法成就的一切，若我換成他，那或許也是我人生中非常美好的事情吧！
看著他吃完飯後匆匆忙忙趕回去做實驗的身影，我回頭走自己路的時候偷偷笑了
出來，開心的笑。
很多時候，我們很像，不是嗎？
該說是太傻，還是太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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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擁有在當下顯得太重要，我常常覺得可惜，因為我不斷在放棄我覺得非常重
要的一切，包括快樂，為的就是繼續前進到下一站更快樂更美好的未來。
為了如此，我總時嘗試著改變自己，像個小強一樣，過了幾憶年之後依然能夠如
魚得水般適應每個不順遂的環境，就算要將自己變得渺小也無所謂。
或許魚也想望在天空游泳，飛鳥也想潛入深海，只是現實的束縛讓他們永遠無法
到達另外一個世界。
人像魚也像飛鳥，總在大海裡尋覓著天空，在天空裡透視著大海，在別人的身上
凝望著自己的殘缺。
天空裡的雲朵呢？大海裡的礁堡呢？
在我們不斷尋覓的時候，身邊不知又擦肩而過哪些美好，忙碌的我們每天這樣累
死人到底是在做什麼？
然後我又改變了自己，又進化成更適合在未來生存的模樣。
我放棄了現在的快樂，像魚放棄了悠游，鳥放棄了飛翔，為的只是在未來能夠自
由穿梭一個自己妄想的世界。
我做到了，也失去了，但我並不後悔，因為我以一個魚鳥的身份，在新的世界裡
展開自己的新生命。
Writen By DJ 之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