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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 敢扇皇帝耳光的麻辣皇后

敢扇皇帝耳光的麻辣皇后

  每當夜幕降臨,望著空蕩而冷清的瑤華宮,憔悴但依然不失美麗的道姑清悟都會回想起,她摑當今皇上一記耳光的那個遙遠的下午。那簡直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噩夢,她至今搞不懂當時哪來的那麼大勇氣,就像沙漠中飢渴的人遇到了綠洲,會拼盡全身力氣衝向甘泉,勁頭和速度都在瞬間內達到極限。因為這記耳光,她離開了萬人景仰的皇后寶座,從此她也不再是那個每日前簇後擁母儀天下的郭皇后了,皇上御賜了她一個新的名字——清悟。起這樣一個脫俗的名字,也許是想讓她做到徹底的清醒領悟吧。猶如現在組織部門的決定:端正態度,正確認識。現在她的宮門前失去了往日的繁華熱鬧,冷清得讓人心酸,自從帶髮修行以來的這幾個月,老郭每每顧影自憐,甚至間或恍惚起來... ...
  挨耳光的倒霉皇帝是北宋的仁宗趙禎。宋仁宗共在位42年,是北宋諸皇帝中在位時間最長的一個,期間他勵精圖治,一度將北宋朝搞得紅紅火火,好不熱鬧,後世對他的評價還是蠻高的。《宋史》中就說他「為人君,止於仁,誠無愧焉」,是位恭儉仁恕的治世皇帝。仁宗死後,就連北宋的對手遼國人都很傷心,以至於燕境之人無遠近皆哭,全民痛哭,這話雖說有些誇張,但足以說明其賢名遠播,是有目共睹的。當時的遼國皇帝耶律洪基都不無感慨的說:「四十二年不識兵革矣。」也很懷念仁宗在位時的美好時光。不光對手認可,就是被他貶斥過的人,對他也很敬佩,這要說到他和婉約派詩詞的首席代表柳永先生的一段淵源。
  仁宗自小聰明好學,也喜歡填詞作賦,《宋史》中所謂「初為詩,即自成章」。信手拈來、從心所欲、出口成章,很有文學功底。柳永進士落第,牢騷滿腹,曾作《鶴沖天》一首遣解鬱悶,其中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的詞句,仁宗看後大不以為然,他並沒有被華麗的詞句和其中透出的哀傷無奈所感染,而是以一個政治家的敏銳,看到了柳永性格上的弱點,斷定他是個有文采而無政才的人。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柳永根本不適合搞政治。於是仁宗提筆在詩旁批示:此人喜歡「淺斟低唱,何要浮名?且填詞去」。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你不是不喜歡做官嗎?做你喜歡做的事去吧。給柳永的政治生命判了死刑,徹底斷了柳永出官入仕的夢想。柳永頓覺釋然,也樂得逍遙自在,於是從此對外宣稱奉旨填詞,拿著仁宗皇帝的親筆御批,開始混跡於煙花柳巷,也就此寫出了許多千古傳唱的美麗詩篇。按道理,柳永遭到仁宗否定,對他該有怨恨才是,可事實並非如此,他後來在《傾杯樂》一詞中曾寫道:「願歲歲,天仗裡,常瞻鳳輦。」說當時人人都希望仁宗永遠在位,年年都想看到他的車駕招搖過市。雖說略有馬屁之嫌,但也並非全是無病呻吟。一個在仁宗手底下吃過大虧的人都這樣說,可見仁宗的執政能力在當時是被廣泛認可的,老百姓都買帳。不過凡事都有兩面。在路衛兵看來,就是因為仁宗的這個「仁」,也暴露出他偏於軟弱內向的性格,在處理問題上往往優柔寡斷,而事後又多後悔。比如我們今天說的這個挨耳光事件,在這個問題的處理上,就充分顯示出他性格上的弱點。
  郭皇后是平盧軍節度使郭崇的孫女,在當皇后的最初幾年,和仁宗感情很好。二人出雙入對,也算成就了一段宮廷佳話。可時間長了,仁宗便覺得寡然無味,對郭皇后漸漸有些冷落。就像結婚許久的夫妻,沒了戀愛時的激情,即便一起睡覺也是各自頭朝外,不像先前那般膩乎個沒完了。冷了郭皇后,自有後來人。後宮是群芳鬥艷的場所,猶如現在的演藝圈,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仁宗很快又有了新的情感寄托,就是美人尚氏和楊氏。當然,這個冷落舊愛和另覓新歡的過程,在路衛兵看來,也是一個此消彼長的過程,其中不可能有明顯的分界線。這邊愈熱,那邊也就愈冷,不可能等到一頭完全冷卻之後,再著急忙慌的去捂熱另外一頭。
  在這個過程中,兩邊女人的感受也大不一樣,或悲哀或喜悅。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達到了情緒波動的臨界點,而且隨著過程的漸進,這種波動會最終越過臨界,衍生出更多的波動來。郭皇后受到冷遇,將氣全部撒在尚、楊二人身上;尚、楊二人既得寵,便不再把郭皇后放到眼裡,也開始覺得郭皇后有些礙手礙腳了。衝突是循序漸進的,最初都體現在仁宗身上。郭皇后勸解老公,說情人還是老的好,走遍天涯忘不了。說那兩個騷狐狸怎麼怎麼不是東西。尚、楊二人鼓動情人,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盃空對月。說那個黃臉婆如何如何沒勁透頂。如此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三人最終按捺不住,開始從幕後走上台前,明刀明搶的針鋒相對了。尚、楊二人正值春風得意,數與后忿爭(《宋史》),對這個皇后越來越不在乎,都敢公開叫陣了。這就更加刺激了郭皇后,就像一個考試考砸了的學生,偏又受到考得好的學生奚落,這事擱誰誰也受不了。郭皇后很惱火,但此二人有皇帝老子罩著,她也不能把她們怎麼樣啊,只有自己生悶氣的份兒。
  要說事情來得也很湊巧,郭皇后也是偶然路過皇帝寢宮,結果聽到裡面仁宗正在和二位美女調笑,老郭本來心裡就很憋悶,這下更是醋意十足,火往上竄,偏偏又彷彿聽到二位美女「有侵后語」(《宋史》),嘻嘻哈哈的好像在說自己的壞話。老郭腦袋嗡得一下就大了。尚、楊二人說的什麼,史書上沒有記載。估計也就是說郭皇后怎麼怎麼不行,小氣嫉妒,根本不配當皇后。又或是郭皇后長得不好看,臉像鞋拔子什麼的,間或問問仁宗,你怎麼就受得了這樣一個沒素質的女人在你身邊等等。女人之間最惡毒的攻擊,莫過於說她長得不好看,這是每一個女人最最在乎的話,也是最最忌諱的話。特別是郭皇后色衰愛弛之後,對自己的容貌會更加敏感。郭皇后的氣不打一處來,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行為漸漸不受思想支配,渾身哆嗦著踹開大門,直奔二位美女撲去,猶如抓住了外遇丈夫的現場一般,估計嘴裡還罵著小浪蹄子、不要臉之類的恨話,上去就是一頓劈頭蓋臉(後不勝忿,批其(尚、楊)頰《宋史》)。其動作走形而實用,就像習武不精之人打架,完全沒了在自家後院操練時的架勢套路,一律採用簡單實用的王八拳,奔著對手的頭臉一通猛招呼。
  仁宗一看來者不善,趕忙起身護著(上自起救之《宋史》),連說帶拽的勸阻:老郭老郭,幹嘛啊這是,誤會了,誤會了。老郭現在哪還聽得進人勸?只顧狠命招呼,結果拳腳無眼,「誤批上(仁宗)頸」(《宋史》),一巴掌摑在了仁宗脖臉上。仁宗這記耳刮子一挨上,郭皇后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一場熱鬧的戰爭就此戛然而止。身為一國之君,當朝天子,居然挨了一記耳光,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仁宗摸著火辣辣的臉和脖子,好一陣子才從驚詫中回過神兒來:買嘎達,俺這是讓老婆給打了啊。仁宗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於是召開專門會議,商量廢掉郭皇后。會上仁宗以爪痕示執政(《宋史》),你們大夥兒都瞧瞧,這母老虎把我撓成什麼樣了,不給她點顏色她還了得了。輿論嘩然,眾皆驚詫,於是就有平時和皇后不對眼的人開始拱火:這不行,一定要嚴肅處理,否則影響太壞。並設想出今後可能出現的最壞結果:這人們要都敢這樣了,皇帝還有什麼威嚴可講!國家還不亂了套啊。
  這樣的人啥時都有,現在人也一樣啊,和誰有意見了憋在心裡,表面上還嘻嘻哈哈,雲裡來霧裡去的,等上級對這人有看法了,趕緊瞅機會落井下石,而且還義正言辭、堂而皇之,叫你挑不出理來。這叫什麼來著?對了,有個專有名詞:凡事從大局出發。我勒個去!發言最踴躍、說話最有份量的是宰相呂夷簡,他堅決支持廢掉郭皇后,還說廢后之事古已有之。廢吧,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也有反對的,參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范仲淹等人卻不以為然,說「后無過,不可廢」(《宋史》),老郭又沒犯什麼大錯,兩口子打架,受點傷也算不了什麼,回頭抹點紫藥水京萬紅就行了。
  眾說紛紜,一時僵持不下。從開會這件事上,在路衛兵看來,也可以得出仁宗性格確實優柔寡斷的結論,換個脾氣火爆點的,還商量個什麼勁兒呀,直接廢了不就完了嗎。廢了都是輕的,不推出去殺頭就是好事。仁宗倒好,大伙意見不統一,最後拍板:擱置再議。額滴神啊,你是著急不著急啊。不過幾天之後,仁宗摸著仍有些火辣的臉(估計外傷早好了,只是一種感覺上的火辣),情感終於戰勝了理智,他還是決定廢黜郭皇后,否則這口氣實在嚥不下。於是下詔:免現職(皇后),另封她為淨妃、玉京沖妙仙師,賜名清悟,帶髮修道,辦公和居住地點設在長樂宮,離我遠點。第二年,也就是公元1034年的8月,仁宗又詔淨妃郭氏出居於外(《宋史》)。估計又想起這記耳光來了,還是氣不忿,乾脆讓老郭搬出宮去住。再給朕離遠點,省著看到鬧心。郭皇后的新住所就是瑤華宮。
  後來仁宗還是很想念郭皇后的。在路衛兵看來,這就像一對整日吵架的夫妻,火在頭上,看對方一無是處,及至離婚了,方才又想起對方的種種好處。最初仁宗開會商量,在廢后問題上表現得磨磨唧唧,一方面說明仁宗性格猶豫,另一方面也說明他心裡對郭皇后還是難以割捨的。畢竟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好處還是大大滴。在這記耳光下倒霉的也不止郭皇后一個,戰爭的另一方,尚、楊二人也沒落什麼好。尚美人亦廢於洞真宮入道(《宋史》),打發去別處修行反思,楊美人別宅安置(《宋史》),也讓她玩去了。尚、楊二人被打入冷宮,可見仁宗對這件事還是有反思的。也充分說明他是念及郭皇后舊情的,畢竟老郭被廢是因此二人而起。想念歸想念,但皇帝挨耳光,這事兒地球人都知道,面子上實在說不過去,所以仁宗硬挺了幾年。後來「帝(仁宗)頗念之(郭皇后),(便)遣使存問,賜以樂府」(《宋史》)。終於忍不住地思念,派人去看了郭皇后,還帶著樂隊音響,連吹帶打,跟娶媳婦兒似的,整得很隆重。
  郭皇后其實也早已想通,腸子都悔青了,皇帝朝三暮四多倆說話的那不很正常嗎?自己何必動真氣呢,弄得現在晚景淒涼、無人問津。你還有情我也有意,郭皇后於是讓來者捎信帶話,辭甚愴惋(《宋史》),這幾年吃齋念佛、孤苦伶仃的委屈,全部用雋永婉約的文字,化作了思念。仁宗讀後大為感慨,耳光的陰影徹底在腦海中消失,他偷偷把郭皇后招致寢宮,幾番溫存之後,一起回憶那過去的影日。
  但老這麼偷偷摸摸也不是個事啊,郭皇后首先覺出了彆扭,等仁宗再召見,就讓來著給他傳話,說若再見召者,須百官立班受冊方可(《宋史》)。咱別這麼玩了,老夫老妻整得卻跟第三者似的,還是等你重新冊立名正言順了我再去吧。鵲橋再次連接,破鏡即將重圓。可惜郭皇后命不好,沒等仁宗舉行冊封儀式就病倒了,倆月後一命歸西。仁宗悲傷之餘,將其風光厚葬,追復皇后(《宋史》),最後還是追封了她的皇后之名。估計彼時的仁宗,不但再不會計較郭皇后那記耳光,相反還會有點點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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