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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 一個狀元的誕生

一個狀元的誕生

  古話說:「場中莫論文。」科舉考試這東西,和那諾貝爾文學獎彷彿,搜中的能人異士固然很多,漏掉的也不少。最牛的是狀元,稱為「大魁天下」,其實明清三百來個狀元,真正成大器的甚少。因為中不中狀元,實在與個人的才學無關。
  清末有個狀元叫張謇,後來成為立憲派的代表人物,入民國以後也是政壇的風雲人物。龍公(姚鵷雛)有《江左十年目睹記》,就是專門寫此公的。他是怎麼當上狀元的?我可以用一句峰迴路轉來形容。
  張謇的父親是海門人,賣糖為業。後來遷到如皋,辛苦供兒子唸書。張謇在如皋考秀才,屬於「客籍」,需要當地學官作保。如皋有個馬訟師,看張謇父親有錢,勾結學官,勒索「印結費」紋銀二千兩。張家只肯出八百兩,於是馬訟師找了個姓張的,說他才是張謇的生父。這件事鬧得不可開交,馬訟師勢力太大,一縣人都知道張家冤枉,誰也不敢說什麼。幸好如皋地屬南通州,知州孫大人知道一點張謇的才學,乾脆大筆一揮,讓張謇附到南通州學來。這一下馬訟師無計可施了,可是後世就只知道南通出了個張狀元,誰知道張狀元是如皋人?如皋人氣不過,只好自嘲:「如皋連個狀元都載不住,海門送來,又被馬某送到通州。」
  張謇的狀元是怎麼來的?最關鍵的因素,在於他的老師是赫赫有名的翁同龢。張謇中狀元的那一年,是赫赫有名的甲午年(1895),翁同龢身為帝師,入值軍機,堅決主張對日開戰,儼然清流領袖,聲名如日中天。這一年派的殿試閱卷大臣,翁排在第三位,首席閱卷大臣是張之洞的哥哥張之萬。要說閱卷大臣有八位,各花入各眼,怎麼就輪到張謇中狀元呢?這就得歸功於張謇門板都擋不住的運氣了。
  張謇殿試完畢,把卷子交給收卷官,巧了,收他卷子的人他認識,是翰林院修撰黃思永。黃思永一看,是張謇,有交情。先不交卷,打開看看再說。呦,這就出問題了,有個錯字,張謇挖補了,這沒問題,可是張兄呀,你忘了把正字填回去了。殿試最重卷面,要是就這麼交上去,不用問,三甲最末。黃思永從懷裡掏出筆墨,幫張謇把這字填上了,告訴你歷年的收卷官,都隨身帶筆墨,為了就是有機會幫一幫認識的新進士。這還不算,黃思永還知道張謇是誰的得意門生,可可兒就把這卷子遞給了戶部尚書翁大人。
  說實話,考上進士,是考生的本事,因為卷子是密封的。誰中狀元,那就全憑運氣了。說是皇上欽點,其實皇上很少改動閱卷大臣擬定的結果,除非准狀元叫「王國鈞」(亡國君),太不討口彩了。按慣例,應該是首席閱卷大臣張之萬來定狀元,翁同龢也就能定個探花。可是翁堅持要讓張謇中狀元,張之萬不幹。別的大臣都不管,李鴻藻可向著翁同龢,他們倆都是清流的首領嘛。最後張之萬只好讓步,官銜資格,都是張高,可是翁大人勢大,那胳膊能擰得過大腿?就這麼,甲午年的藎張狀元酷嗜藝文,圖為他請梅狀元誕生了。
  曾國藩曾經自擬墓誌銘曰:「不信書,信運氣,公之言,傳萬世。」曾文正公的道德文章,我都不大佩服,但這句話實在說得好,他老人家立德立功立言,卻要留下這句話,讓成功人士別狂,不成功人士呢,也別洩氣。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一想到這句特宿命的話,我就能放下《財富》之類的雜誌,心安理得地過我的窮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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