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海馬日志及海馬會議記錄
1947年
4月24日 在美國采購之原料運到，即存入紅組。
5月2日 原料准備完畢，開始生産，正進行初步調劑工作，並繼續以白鼠、兔子、猴子作實驗。
5月16日 機件故障，排除恐需兩三天，加強保密措施。
5月17日 機器修複，繼續生産。
6月12日 成品開始交貨。
6月19日 第一批三百萬片交貨完畢。
6月25日 動物實驗大部分完成，效果良好，成功率達92％。工作順利，白組決定提前行動。以印有“祖傳秘方”紅紙包裝之五千顆，由白2、白3號攜走，預定7月1日在瑪魯拉市集出售。
6月29日 白8號攜走六千顆，將交予青峰山區高寺廟。
7月8日 白2號報告，出售順利，搶購一空，下次市集將至，請補充。即調海軍二七—號艦搭載直升機，送去一萬顆。
7月27日 白11號報告：已說服高卡特區悠塔加地方“人丁不旺”的比牙家族，全族采用。
7月28日 白2、3號由46號潛艇接回，正整理資料中，將出席7月31日之第五次海馬會議。
7月31日 第5次海馬會議記錄。
唐主任：各項工作已依計劃展開，至爲欣慰，唯須轉告各組人員了解，本計劃由許多環節組成，缺一不可，每人工作不同，皆有其辛苦之一面。爲求同仁之進一步溝通，除規定各人必須遷至宿舍區居住外，將舉辦各項進修及體閑活動，由吳組長負責。
黃組吳組長：進修方面，初步擬定每周抽一個晚上，三小時，由同仁輪流主講自己所學之科目，要深入淺出，有趣味，參考資料及書目可先交我印出，並搭配放映新進口之各科彩色教育影片。休閑活動將經意見調查後，選人數最多之一項爲共同興趣，全體參加，其他的亦將分別舉辦，如棋藝、釣魚、登山、遊泳、合唱、跳舞、電影欣賞、桌球、網球等。
白2號報告：我與3號在6月25日，攜帶各種藥品兩大箱，以賣藥郎中身分出發，乘拖網漁船換小艇，在高卡特區西岸，北緯12度40分處登陸，當晚露宿叢林中。經三天跋涉，于29日上午抵瑪魯拉市集，該地爲一山間小盆地，每10天趕集一次，我們以一天半認識環境。7月1日清晨市集開始，最初我們並未把MB－19公開陳列，只在有人來看別的藥時附帶推薦，但他們對這東西的興趣極大，中年以上的婦女更厲害，所以下午也就公開陳列。當天賣出50顆一包的72包，我們告訴他們除月經外，每天吃一顆，以免他們弄不清受孕期。當天市集結束後，我們繼續在瑪魯拉附近旅行，又將剩余的一千多顆賣完，換來的東西千奇百怪，像母雞、蛇幹、手織布、水晶礦石、巫師的平安符等都有，我們都接受了。7月8日致電總部請補充，接到貨後，即在11、21日的市集中出售，發現情況良好，50顆一包的包裝法亦很適當。最後剩8包未賣出。24日開始回程，27日在原登陸地附近登上潛艇。
………………
11月18日 第9次海馬會議記錄(臨時召開)
白組蘇組長：藥片銷售迅速，致發現有其他走私商人亦仿造出售，唯迄今僅有一起，售出之藥片亦不多。經采得樣品送紅組化驗後，證實系僞造，全無效力。此事關系本計劃甚大，須早定對策。
紅組周組長：MB—19爲世界上唯一之物，發現的無效僞藥，恐怕是外國走私商人以爲我們的“走私商人”在玩新花樣，稍高卡人錢，所以也跟進，並不知道真有效。
黃組吳組長：本藥已在高卡族掀起風潮，爲避免過分招搖，引起國際注意，建議目前應以確定現有市場爲主。不必與僞藥強行競爭。我們要使高卡族了解，向某人買才有真藥，要做到買過藥的人一直只向我們買，人數少些沒關系。預計明年嬰兒生下後，將真僞立判。
唐主任：同意吳組長意見。此外，紅組應注意包裝，使真、僞藥有區別，白組要暗中追查此事，設法找出僞藥來源，交由海軍及緝私單位當作一般案件處理，並請他們加強緝私，最後，透過外交部，注意加西亞的情形。
………………
1948年
1月20日 僞造MB－19的人已捕獲，是我國莠民陳遠輝。不是外國人，實爲大喜。陳遠輝判刑30年，即將執行。
………………
3月31日 第14次海馬會議記錄
從4月起，恢複生産MB－19，數量：一千五百萬顆。
………………
6月10日 白8號報告：近來青峰山區各寺廟中，前來還願的高卡婦女極多，有些還抱著新生的要孩，都是男的，情況熱烈。
8月3日 白11號報告：比牙家族近有五名婦女生産，除最早生産的一名生女外，余均生男，MB－19應已奏效。生女的那名推斷可能尚未服藥即已懷孕。
………………
1949年
5月12日 第三次生産之一千二百萬顆交貨。
………………
9月14日 第37次海馬會議記錄(臨時召開)
唐主任：白7號以少報多，企圖將剩余藥品偷運回國內出售的案子已經解決，請沈組長報告。
黑組沈組長：接獲情報後，即派3號、4號處理，在白7號與西藥商王某接頭之旅館中當場破獲，白7號拒捕，由4號開槍射殺，王某帶回，建議判處死刑或無期徒刑。MB—19追回九百七十七顆，應無流入市面者。
唐主任：由這個案例可以看出人員的挑選仍有問題，但現狀也不易改變，故各組長要對本組部屬再清查一次。凡有疑問的都要特別注意。
………………
10月27日 白12號以外國醫生從事慈善義診的身份，深入高卡特區東部山區中活動，績效優異，因染患惡性瘧疾，決定將其調回休養一段時期。
………………
12月27日 唐主任腦溢血昏迷。
第4l次海馬會議記錄(臨時召開)
唐主任住院療養，無法視事，依本計劃法規，此期間主任職務由黃組吳組長代理。
吳組長領導與會人員祈禱，祝唐主任早日恢複健康。
……………… (黃5號記錄)
1950年
1月4日 唐主任逝世。
第43次海馬會議記錄(臨時召開)
上級指導員：唐主任不幸去世，實爲本計劃之一大損失，現依法宣布吳組長升任主任，仍兼本職，以後全體人員要接受他的領導，服從他的命令。
吳主任：接下這個位子，深感責任重大，唐主任已經給海馬計劃奠定了良好的基礎，我們已經成功了一半；但這是一個長時間的工作，現在不過剛剛開始，我們在以後的道路上，必然孤獨、辛苦，也極容易被人誤解，因此唯有全體同仁團結一致，忍辱負重，堅定有恒，才有達成任務的可能。讓我們在工作的時候，時常想到我們的國家。
全體工作人員熱烈鼓掌，歡迎吳主任。(黃5號記錄)
1月7日 幾天來自組派至高卡特區之工作人員紛紛來電，除報告工作情況外，並祝賀永浩繼任。注意，切不可自滿。
白組之各報告情況樂觀，如：
1．超過半數人員已可藉出售藥片在高卡特區自給自足，有些甚至賺了錢。
2．各高卡寺廟中香火鼎盛，信仰之熱烈爲前所未有。他們將MB－19的效果歸于神意，是我們最樂于見到的事。
3．雖有少數高卡人曾爲“將來兒子可能娶不到老婆”發愁，但“爲什麽他們都吃藥，卻要我生女孩”的心理更重，對這點要加以宣傳利用，而且要向他們灌輸“一家男人愈多，力量愈大，沒有老婆去搶一個來不就行了”的觀念，以制造其內部之分裂與動亂。
1月10日 任命黃5號爲主任秘書，兼海馬會議記錄。
………………
老將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黃5號，羅瑩，黃5號……
不要管什麽黃5號，小瑩就是我的小瑩。還是這句話，這句二十幾年前那個黃昏，在碧樹花園迎著血紅的落日說的話。其實從很早起，他就看出羅瑩是個觀察力極強，而有條不紊的女孩子，所以才會找她作秘書。果然，她把他枯燥而繁雜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而且很快地了解了他的習慣和嗜好，好像他用黑色的筆寫字，不喝茶的時候，喜歡鮮榨的檸檬汁摻一種最淡的汽水，再加一點琴酒等等。以後，他終于也知道了她一些小小的性格，例如她是白色綿羊牌香皂忠實的愛用者，只用這一種。這是有一次他太太買來一包紅、綠、白三色的綿羊香皂，用到白的那塊時，他才恍然大悟的：原來聞慣了的那股淡淡的香味，竟是從這片小小的白色東西而來。
一個如此善良的女孩子，爲什麽海馬計劃這樣的工作會找到她?就是因爲她不喜歡“羅領弟”的名字?然而海馬計劃不找她這樣聰明細膩，又勇敢而公開地反對性別歧視的人又找誰呢?既然進了海馬計劃，在這個孤寂的小圈子裏，自己和她的接近與愛戀已是一項不可避免的命運。
那時老將軍還是四十幾歲的年輕少將，人剛一得志，什麽看起來都順眼，他制服筆挺，胡須刮得幹淨，對待屬下恩中有戚，事事以身作則。有空的時候喜歡打打網球和橋牌，偏巧這兩樣東西羅瑩不但會，而且都玩得不錯，于是碧樹花園的網球場就成了他們常去的地方。打完球休息的時候，他們並肩坐在長凳上看落日，往往兩個人都不願馬上去淋浴。他不能說他的太太不好，但是羅瑩卻太好了，他相信她作了家庭主婦，也是一流的；這是有一次她把他帶到她的一個同學家，系起小圍裙，很快地做出一桌菜後他所得到的結論。
老將軍像是受到什麽吸引，手指飛快地翻下去，2月18日，白6號賣出……顆，4月2日，恢複生産，5月、6月……
最後，不可避免的那一天到了。
7月29日，黃5號羅瑩煤氣中毒死亡，究竟系自殺或意外，仍在調查中。
唉，最後那一個多月，事情變化得太快，簡直是急轉直下——6月裏有一天，下班後羅瑩拿著一張報紙，喜孜孜地向他指著一條消息，告訴他白龍山溫泉新建了符合國際標准的網球場。
“我們什麽時候到那裏打球?”
他仔細看了看，對她露齒一笑，說：
“傻丫頭，你網球打得好，地理就不行了。你想，白龍山這麽遠，以我們的上班時間，能當天來回麽?”
羅瑩臉一紅，伸手要搶報紙，卻被他一把摟住，雖然辦公室裏別無他人，他還是湊近她耳邊小聲說：
“白龍山，我正式邀請你了。”
羅瑩真的跟他去了，他們在“國際標准”的場地打球，溫泉遊泳池遊泳，然後，兩人都受了蠱惑似的，鑽進溫泉旅館五樓的一個房間。
午夜夢回，他發覺羅瑩還醒著，于是抓起她的一只手，放在嘴唇上輕吻著，悄悄問起：
“怎麽還不睡?”
誰知羅瑩翻過身來，緊緊抱住他，急促而激動地問：
“永浩，海馬計劃究竟是怎麽一個計劃?”
他一下睡意全消，紛亂的思緒驀地湧進腦際。這怎麽回事?難道她是加西亞的間諜?但那些保防工作是白做的?他撐起上身，俯視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慢慢說：
“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我要你親口的證明。”
他猶豫了一會，終于默默地點點頭，又一會，才輕輕地說：
“你知道，高卡族不容易應付，所以才設計出……”
她長長歎了一口氣，縮進他懷裏，小聲說：
“我總算知道了。這些事如果不把它弄清楚，會把人悶死。”
說完了，不等他回答，她膩在他身上瘋狂地吻起來。
那以後，他們又幽會過幾次，雖然還沒有被人發現，但他了解這種事遲早會被人知道，正考慮怎樣解決這問題，她卻先開口了。7月底的一天她偎在他懷裏，幽幽地說：
“浩，我們走好不好?到鄉下教書去，離開這一切。”
“小瑩，別傻，在海馬計劃工作，怎能走得掉?或者，我可以和我太太離婚。”
她聽了竟大哭起來，一邊模糊不清地說：
“不是你太太……我願意，願意作你的情……婦。只是這計劃……你爲什麽要做下去?”
他終于澄清了心裏的一些謎團，領悟到她的意思。他盡量平靜地對她說：
“小瑩，我欣賞你的才幹，我已經愛上了你；但是海馬計劃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設計出來的，它要求的就是效率和忍耐……”
“你這樣大量殺人，你是劊子手！哦，我們都是劊子手！”
“你要想到，有戰爭就免不了死人，我們這是打仗哪！難道開著飛機，提了機關槍去殺人你就心安了？或者你願意看見高卡成了加西亞的附庸國，我們以後都不得安甯?”
“你知道我爲什麽約你去白龍山?因爲……因爲我要在聽你親口證明我在海馬會議裏聽到的都是真的之前……愛你，否則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他愣了一下，然後才說：
“小瑩，你是我的愛情，但海馬計劃是我的事業，我的一切，它像我的孩子，我要把它帶大。如果你不想做了，我會盡量安排……”
“不談了，送我回去吧。”
第二天她還照常上班，到第三天清早就傳來她的死訊。調查人員一直查不出她是自殺或意外，只能證實沒有他殺嫌疑就是了。她沒有留下任何遺書，後事很快辦完，他自請處分，卻被上級慰留，只要他慎選人員：于是他把紅組的鄭麗敏調過來繼任秘書。
這個矮矮胖胖的女孩子既不麗又不敏，他對她也很嚴，也不讓她寫海馬日志。後來他把自己的辦公室由淺綠色漆成灰色，造成一種冷冰冰的印象，平日上班不苟言笑，有什麽活動一定帶太太和小孩參加，他努力把公私分清，結果居然成功了。海馬計劃淘汰掉少數人員之後，剩下的人真正結成一個強固的小團體，默默做著他們枯寂的工作，他們的成果漸漸露出來。
老將軍看了看表，時間已經不早了，檔案還剩下厚厚的一疊，他搖搖頭，把羅瑩的部分翻過去。以下的部分隨著時間的前進，愈來愈符合他的預測。
1960年
12月31日 第183次海馬會議記錄。
吳主任：海馬計劃的第14年馬上就要過去了，依往例，請各組長提出工作報告及檢討。
紅組周組長：MB－19的制造技術在今年有重大進展，現在已不必特別制成藥品，而能混入食品中，只要加入一種安定劑即可。鑒于高卡族主要飲用井水或泉水，所以特請白組派員將藥品放入水源，以後可收一網打盡之效，此外，蕭、張兩位顧問結婚後，今年添了第二個孩子，他們生活安定，目前正著手進行另一項研究。
白組蘇組長：在水源中放置MB—19的任務已順利完成，希望紅組能發明一種慢速滲透器，只要將大量濃縮藥品安放在水源下面即可。
本組工作人員今年發出近三百萬顆，各人工作順利，只有白21號在6月28日不幸因誤踏高卡神像，被高卡人刺死。
黑組沈組長：在黑組來講，這是難得安靜的一年，但願這種安靜一直保持下去。
(一陣哄笑)
吳主任：我現在以黃組組長的身分發言。黃組在這一年中主要工作有兩項，第一是調查國內出生人口的性另，結果發現不論就戶籍資料、醫院資料中的嬰兒性別看，都沒有異常現象；當然各位海馬先生、女士也很正常，像上個月白10號就生了一個女兒。
第二則是研判高卡特區的消息，先要多謝白組同志帶回來的資料。這些包括敘述、日記、訪問記錄、錄音帶、照片、影片等的資料，顯示高卡族15歲以下的人口，男女比例約爲八點五比一，這已經很接近我們希望的數字——九比一。前些時候有同仁問我爲什麽不做到百分之百，我可以這樣回答：一是MB－19的效力本來就不是百分之百，二是如果高卡族全部成了男人，他們可能抛棄一切，向外蠢動；我們留下十分之一的女性，正好使他們你搶我奪，自相殘殺。最後我要宣布，令人興奮的消息開始來了(全體熱烈鼓掌)：大家知道，住在熱帶的高卡族成熟得早，這批小男孩已經給高卡人帶來麻煩。
比如他們的戀母情結比較厲害，有的到了十二三歲還不改。以下是一個極端的案倒：青峰山區有一個生予1948年冬的男孩，一直無法離開母親，今年春天有一天想解開母親衣服，作出猥褻動作，結果被叔父發覺，將其打倒，他的頭碰到一塊石頭，此後一直昏迷不醒。另外，他們同性戀的傾向也很深，如果你聽見一個高卡男孩向你提起某個“女生”，他大部分指的是女性化的男生。還有，一些男性占多數的遺傳疾病如血友病、色盲等，在高卡族中多起來，有一個高卡老人曾抱怨：現在小孩紅、綠分不清的怎麽這樣多！
…………
當然，1962年5月那件事是不能忘的。
1962年
5月23日 白22號爲兄複仇，殺死高卡酋長之子裏阿方。裏阿方甫自加西亞“朝拜”而回，爲我偵知，因吉酋阿裏已老病，爲免其繼位後破壞海馬計劃，即派白22號(白21號之弟)率快艇三艘攔截。由于情報正確，果然將其所乘小艇擊沈，裏阿方被白22號親手殺死。現吉阿裏若一旦斃命，只有由次子裏阿士繼位，他一直留在高卡特區中，有一切高卡人的頑固與愚昧，就不足爲患了。
…………
1967年
4月1日 本計劃到今天滿20周年，全體工作人員照常上班，只是晚上的討論會改成酒會。其實真應該慶祝，因爲現在高卡族正內哄得熱鬧，一片混亂。高卡家長們拼命爲兒子找媳婦，常有兩姓械鬥的事。他們是真的搶親。真刀真槍的蠻幹，像去年年底高卡西南部薩發薩家族去搶譚因家族的女兒，譚因家族爲了抵抗，連唯一的一挺手提機槍和四個彈夾都用上了，結果薩發薩死了13個，譚因死了11個，女孩沒搶到，薩發薩說要卷土重來。這是剛證實的消息。
…………
9月14日 白16號報告，他以醫生兼走私商人的身分在高卡中部活動，發現高卡族的少年男性心理皆不正常，其常見情況有下列三種：
一、侵犯性的：好勇鬥狠，一言不合就會動武，不治生産，性欲很強，找一個女人發泄是他們唯一的目的。
常有強奸、情殺、爭風吃醋面決鬥殺人的情形。如高卡中部塔利地方有個青年叫布阿良，現年19歲，看上一個叫渥亞萊的16歲女孩，爲了得到她，一連殺了她哥哥、兩個情敵，和一個勸他的老頭子四個人，最後他和渥亞萊性交完畢，問她還要不要其他的男人，她說當然要(注意，此處應深入研究，因此舉完全違反高卡婦女的傳統)，他就手起一刀，把她也一並刺死。
二、退縮性的：膽小怯儒，耽于幻想，整日無所事事，性情孤僻，沈于手淫，形同廢人。這種人很多，不必舉特例。
三、同性戀：已達公然地步。其扮演女性角色的一方因喜歡做女人的事，常被長一輩責罰，兩代關系緊張，有時“她們”會鼓動其“男伴”，反抗長輩的幹涉。
如悠塔加地方比牙家族有一個15歲的男孩，是同性戀中的“女性”，竟唆使他的男伴將幹涉他們的70歲族長用毒箭射死，他的一個親戚趕來也被殺傷。
…………
1968年
1月8日 白lO號利用其女性身分，出生入死，調查到一項重要情報：高卡現存女性分析。她表示，高卡族老一輩的女人現在對這批犯上作亂的年輕男人，又恐懼又痛恨，因爲連五六十歲的老太太都有被強奸的！她們之中有些已經後悔，但無能爲力，因她們受的教育使她們從未想到可以表示意見。年輕的女人則不然，她們可分成兩種，一種已被窮凶極惡的大批男人嚇呆了，她們躲起來，不信任任何男人，包括自己的兄弟；她們的下衣都密密縫住，有些還准備了武器，也有男人死在她們手裏。另外一種則發現她們夾在男人群中，物以稀爲貴，地位忽然提高，因而格外的撒嬌獻媚，打扮得妖豔無比，什麽事都不做，玩弄男人于股掌之上。老一輩的看不慣她們，她們卻日見變本加厲，白10號所述之渥亞萊即屬此類。總之，高卡族不但男性大亂，雜在男性中的少數女性亂得更凶；可因勢利導，鼓動這些人盡可夫的女人反抗原有的高卡家族、社會及政治組織，將可帶動男性，力量極大。
…………
1971年
6月17日 高卡族人口確已減少。自從新生女性減爲從前的五分之一後，這一代的生育率自然劇減五分之四；加上內部動亂、農業因缺人力而衰退，打鬥死亡和病餓而死的數字大增。現在高卡的人口結構中15至25歲的男性極多，兵源尚足，但將隨著時間而迅速減少。若新生要兒的性別比例不變，則數十年後，高卡族將瀕于自然消滅。
…………
檔案的紙張漸漸高起來，各種公文，報告也愈來愈多。老將軍記起1971下半年到1973上半年那一段最忙的日子，那時他已經六十幾歲，精力漸不如往日，而孤立高卡特區，全力推行海馬計劃的政策也漸漸不易維持，唯一可安慰的，是海馬計劃的成效一直跟著歲月的消逝而增加。他找出那兩張在1972年向最高決策會議報告時令自己大爲頭痛的公文。
那次會議裏，他向最高決策當局報告高卡族人口減少，社會動亂的情形，並且建議把海馬計劃在期滿後再延長一段時間；但他們遞給他兩張公文，一張來自外交部，一張來自海軍總司令部。這兩個東西的複印本，他在得到許可後，也保存在高卡檔案中。
外交部情報處報告 (編號：721245)
時間：1972年3月17日。
等級：極機密。
受文者：最高決策會議。
附件：加西亞對高卡族遊擊訓練計劃之推測一份。
說明：一、據我布建在加西亞境內之情報系統，及盟邦駐加西亞人員轉來之交換消息，顯示加西亞對高卡問題已大加重視。加西亞前曾與其西境鄰國克奇茲發生戰爭，以致十余年中無力他顧，現其與克奇茲之衝突已解決，故對其一貫扶植之高卡叛軍又顯示濃厚興趣。
二、加西亞之支援高卡族，可以想見必有武器、彈藥、醫藥等，而其傳教士、經濟及社會工作人員，與特工等，亦必以高卡爲活動目標，近聞加西亞有意開辦一遊擊訓練基地，偷運高卡人前往受訓，形勢已甚緊急，須早定對策。(詳見附件)
海軍總司令部報告 (編號：721629)
時間：1972年3月28日。
等級：絕對機密。
受文者：最高決策會議。
附件：一、海軍現有兵力配置表一份。
二、侵入高卡海域之不明船艦統計一份。
說明：一、海軍前奉命封鎖高卡沿海，此長達近一千公裏之海岸線，雖頗爲平直，且高卡族亦不擅于航海，然以四分之三的兵力配置于此，仍略嫌單薄。(詳見附件一)
二、近半年來，侵入高卡海域之船只突然增加，除各國競相發展遠洋鮪釣漁業，因之漁船大增外，其他不明船只亦漸有發現，可見加西亞已對高卡特區蠢蠢欲動。(詳見附件二)
三、對高卡之封鎖與分化政策行之多年，若已具成效。似可乘加西亞尚未全力南顧之時，迅速出兵高卡特區，海軍必全力以赴。
最高決策會議的意思是事情不能再拖了，他們終于決定1972年6月底到7月初出兵。這是一件全國性的大事，但卻在極機密的狀況下進行，他所奉到的命令，就在下面這張他珍若拱璧的公文中。
最高決策會議令 (編號：720118)
時間：1972年6月4日。
等級：絕對機密。
受文者：國防部國防資源研究小組海馬計劃。
說明：一、海馬計劃自執行以來，成效甚宏，現因局勢需要，已決定對高卡特區用兵。D日爲6月30日，H時爲○四四五。
二、海馬計劃之白組人員，全部隨軍出發，充任向導及翻譯，如何分配，應與國防部洽商；又已派往高卡特區之人員，即令其就地制造分裂、發展組織，准備在內接應，並將未發出之MB—19銷毀。
三、海馬計劃之紅組、黃組，自6月29日○八○○起，集中待命，准備從事該計劃之善後工作，及有關該計劃之資料研判及心戰作業。
四、海馬計劃之黑組人員移至通往高卡特區之各道路、港口，任檢查工作，務使MB－19不致流入本國。
此令。
也就是幾年前的事，但好像已很遙遠了，老將軍憶起接到命令後的忙碌情形。他很想隨軍前往，親眼看看二十多年來天天夢魂牽挂，卻只在地圖、照片，和飛機上見過的高卡特區；可是海馬計劃的最後階段工作，使他根本不能提出申請。他跟國防部洽商後，確定了白組人員的分配，然後把他們分幾批送走；又把黑組人員派到各檢查站，最後，那年6月29日下班時他把紅、黃組集合起來，向他們宣布梗在胸中好久的消息。當天的海馬日志破例由黃6號鄭麗敏記錄，他記得已經結婚作了媽媽的她，聽到開戰消息時激動得筆尖顫抖起來。
1972年
6月29日 下午5時正，吳主任集合全計劃現有人員訓話：各位同仁，我們辛苦這麽多年，終于到了決定性的日子，在很短的未來，我們國家馬上要出兵清剿高卡叛徒了！ (全體歡呼鼓掌，曆久不停)從現在起， 大家在辦公室集中待命，餐飲、點心、睡具等都會送到。我們白組和黑組的同仁，已經分別出發，擔任國家的先鋒和警衛，大家要堅守自己的崗位，等待命令，等待消息。海馬計劃的成敗，立刻要揭曉了。(全體歡呼鼓掌) (黃6號記錄)
…………
那天晚上大家都沒有睡，沒有工作的時候，有人喋喋不休地談話，有人則一語不發地坐著，浸沈在回想申。老將軍穿梭在他們之間，和他們聊天，給他們鼓勵。到第二天天快亮的時候，消息如雪片般飛來，黃組的電務人員忙得滿頭大汗，那天的日志潦草而零亂。
6月30日 白13號隨傘兵第二旅空降高卡中部塔利附近，來電：“敵火力稀，部分投降，余逃竄，不見女，將與16號聯絡。”
白6號隨裝甲第一師翻越南底山脈前進，來電：“戰死之高卡人多中年以上，僅見老婦。”
白22號隨陸戰隊登高卡西南部，來電：“發現20號訊號，將速赴。”
…………
前幾天都是這種東一條，西一條的報導，後來就漸漸有系統性的資料傳來。
7月9日 白8號自青峰山區托空軍傳信報告：
一月前接到命令後，即加緊工作，散布有我國與外國大批觀光客要來之流言，7月2日，集合好准備搶女人之一百余名高卡青年，被我埋伏之裝甲部隊掃數擊斃。我軍抵青峰山大廟村時，高卡青年全無戰志，抵抗者極少，大部分皆投降。有些阿性戀者還對我軍士兵發生興趣，現皆集中看管。除少數老人逃入叢林中外，我已有效控制該地。
…………
7月26日 白15、16隨步兵第24師進抵瑪魯拉，轉來報告：
我們隨心戰單位活動，發現高卡社會實際上已瓦解，老年人認爲這是天譴，年輕人則毫無其原有民族觀念，女人、食物即可使他們忘記一切。高卡的貴族階層仍擁有女性，其平民階層的不滿情緒經煽動後，到達高潮，他們都樂于和我們合作，去搶上層高卡人的一切。現在我們已使他們大亂，漸漸唯我們之命是聽，我們把高卡女人集中起來，再按時配給，就足以使他們就範。
…………
老將軍當時也沒想到，戰爭在短短的兩個多月裏就結束了，加西亞想援助都來不及。高卡特區比較安靜後，他去視察了一次，這時他已升任中央調查委員會主任委員，加入最高決策會議，但海馬計劃還沒有完全停止。他在殉職的白9、18、21號墳墓上獻花，督促紅組銷毀那些放在水源中的MB－19擴散器，回程時又巡視了黑組人員，他們只查獲少數陳舊的MB－19藥片，應該不會發生問題了。
高卡族的俘虜都被派去做苦工，幾年之內就死了一大半，這個桀傲不馴的民族，就這樣灰飛煙滅了。海馬計劃卻還延續了三年，他們在國內展開廣泛的調查，包括高卡特區戰後嬰兒性比例，國內本部戰後嬰兒性比倒，結果高卡地區的男耍仍比較多，國內則無異狀。于是他們指揮工兵部隊在高卡填塞舊井，挖掘新水源，使那些被戰火炸壞的擴散器的汙染減至最低限度。前年，所有海馬計劃的人員全體退休了，海馬計劃停止。絕大多數的工作人員，都仍願住在他們的社區裏。老將軍知道，他們年紀都大了，已沒有別的朋友，老將軍常去看他們。其實，他自已又何嘗有什麽朋友呢?
高卡檔案的最後幾張終于到了。有一張是一家日報巳排好字的新聞版版樣，上面的頭條標題是：
高卡之戰迅速告捷
背後或有無名英雄
老將軍非常喜歡看這條消息；雖然當時他知道了這事，曾經連夜下令把它取消，並把已排好的版拆掉。他自已保留這張唯一的版樣上的新聞是：
“本報記者雷勝達高卡特區專稿：高卡之戰並不如想象中的困難就輕松獲勝，除我國近年來發憤圖強，整軍經武，戰力大增外，可能另有隱伏的原因……記者隨步兵某師沿高卡特區東海岸南下，發現高卡族中女性非常少……據記者救活的這個高卡老人說，神在處罰他們，從二十多年前起，生下的都是男孩，本來大家很高興的，誰知……將這些話和近年生物化學的發展連起來推想……”
這個雷勝達！老將軍始終認爲那時把雷勝達硬從××日報請來中央調查委員會工作是對的，他將可繼承自已的位子。
老將軍忽然面現痛苦之色，他的風濕又犯了。這兩年來，他老是夢見羅瑩。努力了近三十年的事業完成了，但究竟得到了什麽呢？也許大家都在一股無法抗拒的洪流裏不斷向前盲目奔竄罷了。所以，他決定退休了。他的申請已經核准，明天即將生效，這是最後一次，他細翻這些高卡檔案，他的孩子。
檔案的最後一張很簡單，是最高決策會議命令。
最高決策會議令 (編號：750146)
時間：1975年7月12日。
等級：極機密。
受文者：國防部國防資料研究小組海馬計劃。
說明：自1975年7月13日起，海馬計劃終止，原單位撤銷。
此令。
老將軍合上卷宗，伸伸酸痛的四肢，按鈴叫秘書進來。時間的確不早了，他今晚必須趕回家去，那批老海馬們已在他家裏聚齊，要預祝他的退休，當然還有他太太、女婿、外孫、外孫女，和他那僅有的兩個女兒。
34k
下載地址
注：此文發表於《現代文學》1979年八月號，並被收入書評書目出版社出版的《68年短篇小說選》。
[
本帖最後由 459867214 於 2012-3-27 10:42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