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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 錦衣為王

錦衣為王

  明朝末年,戰亂紛紛,朝中奸吏當道,百姓民不聊生。原本家在雲南的岳宛丘為了躲避戰亂,四處飄蕩,和妻子韓翌一路流浪到了京城,好不容易在京城安了家,又買了一塊田,小兩口日子過得也有滋有味,可惜好景不長,正當夫婦倆憧憬著以後的美好日子時,不幸的事情又發生了。
  那日,岳宛丘正從外耕種回來,還沒到家門口時就遠遠地看見一大群人站在自家門口,議論紛紛的,岳宛丘預感到出事了,急忙跑了過去,撥開人群,大吼道:「怎麼了!怎麼了!幹嘛都圍在這兒?!」鄰居的一個大嬸湊上來,對他說:「今天你出去了以後啊,來了三個官兵,說是來抓人的,隔壁家的二娃子都被抓去了... ...你不在家... ...那官兵見只有你妻子韓翌在,又見她姿色不錯,就把她... ...唉... ...」聽到這裡,岳宛丘已經完全明白了。他衝了進去,只見妻子韓翌蜷縮在床邊,頭髮凌亂,衣衫不整,低低地抽泣著,岳宛丘過去抱住她,她就拚命反
抗,歇斯底里地亂吼,把頭往牆上撞,直至頭破血流,卻似乎依然不覺疼痛。
  「小翌,是我啊!我!宛丘!」岳宛丘看見妻子這樣心痛不已。韓翌逐漸緩過神來,看清了是岳宛丘後,一頭扎進他的懷抱,痛哭流涕:「宛丘啊!你出去後,來了三個官軍來搜人...
...我一個人在家,他們... ...他們禽獸不如啊... ...」說完,韓翌臉色一白,就沒了氣。韓翌的話像刀子一樣刻在岳宛丘心上。「小翌!小翌!你怎麼了?!」外面又是一陣嘈雜的議論聲,岳宛丘站起身來,衝著外面大吼:「走開!走開!看什麼看!走啊!」人群才逐漸散開。岳宛丘關上了門,抱著死去的韓翌失聲痛哭,一股怒火已經在內心裡慢慢燃燒起來,憤怒與仇恨開始在岳宛丘心裡滋長,岳宛丘心裡暗暗發誓: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岳宛丘後來打聽到,當日來搜查犯人的是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一營中的錦衣衛衛員,一個叫高武明,另兩個是李應求和趙立國,三人皆是朝廷鷹犬。岳宛丘不禁嚇了一跳,由於前兩代皇帝出身的特殊性,出於對皇權的維護,對官吏的清廉要求則高於其他朝代,這就使得錦衣衛「巡查緝捕」的職能無限度地擴大了。一般錦衣衛的工作僅限於偵察各種情報、處理皇帝交付的案件,但適逢野心大、心腸狠的指揮使掌權,就會利用職務之便不遺餘力地製造事端,既可以打擊異己,也可以作為自己陞遷的資本。錦衣衛逐漸成了朝中奸臣的走狗,百姓更是聞之色變。現在的錦衣衛總指揮使鴇羽又是宦官魏忠賢的得力爪牙,魏忠賢自從做了太監,上下打點關節,現在的官品是芝麻開花——節節高,成了司禮秉筆太監,又是皇帝身邊的紅人。皇帝朱由校喜歡擺弄刀鋸斧鑿,整天沉溺在雕木活當中,不務正業。魏忠賢便每次趁著朱由校在專心致志不能分神的時候拿著重要的奏章去請他批閱,朱由校便叫魏忠賢自行主張。逐漸,魏忠賢主掌了朝內政權,迫害異己,殘害忠良,上蒙蔽萬歲,下禍及百姓,還自稱九千歲,使百姓“只知上有忠賢,而不知有皇上”。錦衣衛又為他執掌,上至宰相藩王,下至平民百姓,都處於他們的監視之下,對他們的命令只要稍有拂逆,就會家破人亡。現在的魏忠賢權大勢大,又是皇宮內的人,豈是普通百姓能比擬?這仇怎麼報?岳宛丘陷入了沉思。
  這天,岳宛丘閒走在街上,正為報仇一事一籌莫展時,突然看見城牆邊圍著一群人,牆上貼著一張大紅紙,岳宛丘知道那是告示,便走了過去,看清了是一張錦衣衛徵兵告示:因皇宮護衛之需,特徵令錦衣衛五十名,現場直接考核,符合條件者取用。告示兩邊各站著一名錦衣衛,身著飛魚服,腰掛繡春刀。岳宛丘愣了一下,隨即想到:這不就是機會嗎?只要入了錦衣衛,就有了復仇的機會了!岳宛丘想起了韓翌,便從人群中擠了進去,鼓起勇氣說:「我願意當錦衣衛。」站在一邊的一個穿著指揮副使衣服的人走了過來,來者虎背熊腰,人高馬大,臉部稜角分明,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岳宛丘,說:「不錯,合格,跟我走吧!」岳宛丘便在眾人的議論聲中跟著他走了。直入紫禁城後,副使將岳宛丘帶到了錦衣衛的訓練場地,在一個書房門前停下,副使敲了敲門,「進來!」裡面有人回應道,副使把岳宛丘帶了進去,書房裡面金碧輝煌,龍盤虎踞,好不氣派。
  「大人,小人剛剛征到一個人,便帶他前來您這裡報到。」副使畢恭畢敬地對書桌邊上坐著的一個人說。
  「哦?」那人站了起來,只見他身著蠶絲錦衣,腰繫鸞帶,配備繡春刀,面目俊朗氣質不凡,岳宛丘猜到這人定是錦衣衛指揮使鴇羽,他走了過來打量了一下岳宛丘,便問:「叫什麼名字?」
  「岳宛丘... ...」岳宛丘說著,想起自己妻子韓翌的失身,百姓的疾苦,這傢伙卻還在這兒作威作福,岳宛丘恨不得立馬殺了他。
  「唔... ...岳宛丘,你入一營吧,現在和武明去領東西... ...」
  岳宛丘一愣,眼前的不就是自己的殺妻仇人麼?無名之火又從心裡燃燒起來,但是他忍住了,他知道他不能衝動,否則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
  之後的日子,岳宛丘就天天和其他的四十九名錦衣衛接受超常的訓練,訓練的日子非常難熬,岳宛丘備受欺辱,但一想起死去的妻子韓翌,又堅定了信念。一個月的訓練期結束了,岳宛丘已經從一個只會耕地種菜的農民變成了一個武功了得的正式錦衣衛,被編入了一營。他接觸到了他們的頭兒高武明,還有李應求和趙立國,三人皆在,復仇指日可待。
  現在,是時候了。幾天過後,上頭派給了四人一個任務:前去追捕一個逃犯莫敬之,並提供了一些線索,錦衣衛的準則是只做不問,只完成上頭分配的任務,不管抓捕的是何人,所以四人都沒有過問便開始行動了。根據線索,逃犯是從天牢逃出來後離開京城竄入了原始森林,四人便跟著線索追了過去。步入森林,裡面陰冷異常,濃密的樹葉遮住了天空,岳宛丘突然心想:這不正給了自己一個機會嗎?此處人煙稀少,殺了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岳宛丘拿定主意,掏出了那包從老家帶來平日裡用作防身的見血封喉毒藥。此毒藥產於雲南,是一種叫箭毒木的毒樹分泌出來的毒液,經過提煉之後變成粉末,無色無味,殺人於無形之中,只要一接觸到人的傷口上,毒粉與肌膚一結合,即可使中毒者血液凝結,七步之內必倒,但藥粉會滲入人體內,無法察覺,只有雲南的紅木草才可解毒。岳宛丘輕輕一笑,想到自己即將為死去的妻子報仇雪恨,心情大快。
  原始森林的小徑的確難走,處處都是扎人的荊棘,不一會兒,高武明、李應求和趙立國便渾身傷痕纍纍,身上到處都被荊棘刺得皮開肉綻。
  「他媽的!追那狗娘養的東西,倒弄得老子受傷了,老子抓到他後定要扒了他的皮!」高武明罵罵咧咧地坐在地上不走了。
  李應求索性也不幹了:「累死人了!不追了,不追了,歇會兒。」
  趙立國擦拭著身上的傷口:「有沒有什麼藥啊?這弄的是生疼啊,唉!岳宛丘,你倒是有沒有啊?」
  「是啊,有藥麼,來擦一下!」高武明附和著。岳宛丘一聽便笑了,拿出那包見血封喉:「有啊,這是我家祖傳的金創藥,擦一下一會兒就好了。」說著便幫三人擦拭了起來,岳宛丘有些興奮,大仇即將得報,怎能不高興?岳宛丘給三人擦完藥坐在了一邊等著看好戲,高武明問:「你怎麼不擦點?你不痛?」
  岳宛丘冷哼一聲:「不用了!」
  高武明一驚,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果然,趙立國開始有反應了:「啊... ...好難受啊... ...」臉色逐漸成了紫黑色,抽搐了幾下便倒在地上,高武明和李應求見勢不妙,抽出腰間的繡春刀,要向岳宛丘砍過來,可惜太晚了,岳宛丘躲開了幾步,兩人突然悶哼一聲後便像死豬似的倒下了。
  「你... ...你為什麼... ...」高武明的嘴唇已經成了紫黑色,哆哆嗦嗦地問道。岳宛丘哈哈大笑,笑了幾聲後俯下身來,眼睛盯著高武明,低聲質問:「還記得半年前你所強暴的那個韓氏女子嗎?」高武明一聽,劇烈地抖動了一下,隨即口吐白沫死了。森林裡,躺著三具屍體,岳宛丘徑直走出森林,向官衙走去... ...不為別的,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要做的,遠遠不止這些... ...
  官衙的人到了,知府劉薊一看見這三具屍體胃裡就一陣翻江倒海,自己可是審理過無數血案,見過太多血腥場面,今天卻對如此一景作嘔起來。三具屍體都成了紫黑色,從額頭,頸部... ...直到腳,全身的肌膚都成了紫黑色,現場逐漸混亂,許多人都開始嘔吐。錦衣衛指揮使鴇羽也來了,他走向岳宛丘:「怎麼回事?」
  岳宛丘面不改色地答道:「回大人,我們四人辦案途中經過此處森林,因一路跋涉勞累便坐在地上稍作休息,然後他們三人不知為何就突然倒地身亡了。」
  鴇羽皺著眉頭離開了,劉大人命人將屍體運回府衙後再做處理,並將岳宛丘押入了天牢。由於見血封喉毒藥的特殊,官府驗屍也沒驗出個什麼名堂來,就稀里糊塗地宣佈高武明等三人是在森林中被劇毒植物刺傷中毒而死,案情的真相就這樣永遠地沉入了水底,岳宛丘也無罪釋放。高武明死了,一營就差了個捕頭,而且罪犯莫敬之還在逃匿之中,抓捕之事不可耽擱,鴇羽見岳宛丘身手不錯,便讓他頂上,繼續追捕。大仇已報,自己又身居高位,岳宛丘心中大快,開始醞釀著另一個計劃殺掉狗賊鴇羽。
  夕陽西下,竹林裡閃動著兩個人的身影,唰——唰——唰——跑動時帶動的竹竿發出一陣陣碎響。沒錯,前面那個便是朝廷重犯莫敬之,後面則是錦衣衛副使岳宛丘,岳宛丘手持繡春刀,緊追在後,大吼:「莫敬之!你逃不了了!」他佈滿血絲的雙眼如同一隻餓狼,他認為上面這麼急著要他抓這個人,一定因為他有什麼滔天大罪,十惡不赦。莫敬之衣衫破舊,頭髮凌亂,嘴角流著鮮血,「我說了,我是被冤枉的!為何如此苦苦相追?有這個必要麼?」
  「有這個必要!」岳宛丘抓緊了手中的繡春刀,他知道,一場打鬥即要發生!終於,莫敬之在一座瀑布前停住了腳,轉過身來,夕陽直射在他的衣服上,豆大的汗珠和著嘴角的鮮血從臉頰滑落下來。
  「莫敬之!你逃了十年了!無路可走了吧!為了抓你,我整整損失了九個兄弟,現在,我要你一併償還!」岳宛丘怒視著眼前這個逃犯,像要吃了他似的。
  「哼!兄弟... ...」莫敬之痛苦地一扭頭,「如今朝內奸吏當道,老賊魏忠賢迫害異己,殘殺忠良,你們錦衣衛早已成為他的傀儡。我以前也何償不是一腔報國熱血,只因受那奸人鴇羽所害,才... ...你不去殺了那狗官,卻在這兒甘做他的鷹犬!今日,莫某就在此給你個了斷!」莫敬之說完便揮著鷹爪撲過來,岳宛丘急忙持刀格擋,剎時間,刀光劍影,岳宛丘幾次想刺中莫敬之,都被他閃開了,岳宛丘不禁暗讚此人功夫了得。一陣惡鬥後,莫敬之終於因為體力不支腰間被劃了一刀,慘叫一聲後跌下瀑布。岳宛丘跳下去後在水中找到了他,此時的莫敬之已經昏迷過去,腰間還流著血。岳宛丘撕下了身上的衣布,給莫敬之包紮了一下,止好血後,用繩索將他綁了起來,自己躺在一塊大石頭上,稍作休息。
  岳宛丘此時已是精疲力竭,連續七天不分晝夜的追捕,實在太累了。他靠著石頭一打盹,竟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岳宛丘睜開眼睛,猛的一個鯉魚打挺,天啊!自己怎麼睡著了!犯人呢?再一看,哪裡還有什麼莫敬之,只剩下一截截斷開的繩子,岳宛丘出了一身冷汗,自己連續七天的追捕,犧牲了九個弟兄才抓到的,這... ...這下怎麼辦啊!回去怎麼交差?恐怕自己這條命也就丟了!岳宛丘驚呆了,癱坐在地上。就在這時,莫敬之又出現了,哈哈大笑著望著狼狽不堪的岳宛丘,岳宛丘第一反應就是抓起地上的繡春刀,想再擒住這傢伙。
  「不必了,我不會跑!」莫敬之收住了笑,「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嗎?我剛才完全可以殺了你!」
  岳宛丘又是一愣。「那... ...你為什麼不殺了我走掉?」
  「你是第一個真正抓住了我的人,本來我就該跟你走,我心服口服,這樣逃走不是我的風格,你睡過去那麼久,你認為你的那一根繩子就能困得住我嗎?」
  岳宛丘驚住了,沒想到天下竟還有如此瘋狂的人。
  莫敬之又說:「我看你功夫不錯,人又不壞,恐怕是被人利用了吧,反正我也是逃不了的,我願意隨你回京一趟,要不然你抓不到我也是死罪。」
  岳宛丘目瞪口呆,差點哭了出來... ...
  岳宛丘將莫敬之押送回京後,立了一等功,可心裡卻怎麼都不是滋味,莫敬之被交給了刑部,不出三日定罪後便是問斬,岳宛丘決定要去看看他。進了天牢,岳宛丘看見莫敬之在牢獄裡躺著,渾身血跡斑斑,他知道,莫敬之定是受盡了酷刑。
  「開門,我要進去。」岳宛丘對守門的兩個侍衛說,兩個侍衛一看是錦衣衛副指揮使,急忙開了牢門,讓他進去。
  「你們出去等著,沒我的命令不准進來!」
  「是。」兩個侍衛出去了。
  「兄弟!兄弟!是我,岳宛丘!」
  莫敬之聽到聲音後慢慢地坐了起來,「是你啊,你來幹嘛?」
  岳宛丘感激地說道:「莫兄,是你捨命陪我回京師,救了我一命,否則我早已成劊子手的刀下鬼了,如今你入獄,受著牢獄之災,我心裡過不去啊... ...」
  莫敬之淒慘一笑:「呵... ...莫某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想臨死前做件好事罷了... ...我明知我逃不了,卻仍要死命逃亡,這一逃就是十年,是因為,我還有一樁冤案未了... ...」
  「哦?莫兄說來聽聽,只要我幫得上的,一定竭盡全力助你。」
  「十年前慧妃娘娘被殺一案,你知道麼?」莫敬之問道。
  「略有所聞... ...你幹的?」岳宛丘驚問。
  莫敬之一咬牙:「哼!我豈是這等無恥之輩,這事是鴇羽干的!」莫敬之說起了十年前的往事... ...
  「那是十年前的七月的一天,當時我在朝內當錦衣衛副使,就是你這個位置,我的頭兒,也就是現在的指揮使鴇羽,由於一次抓捕行動中,我沒有服從他的命令,並公然頂撞他,此後他對我便懷恨在心。當晚有幾位公公說慧妃娘娘召我緊急入宮,我進了她的寢宮第一個看見的便是她的貼身侍女曉雪,曉雪說娘娘要稍作梳洗,叫我在外等候,可是這麼一等,我就等了一個時辰,我終於按捺不住走了進去,卻看見慧妃娘娘赤身裸體躺在床上,嘴還留著血,分明是被人強暴後滅口了。我當時驚慌失措,知道若是被別人看見了就是十張嘴也說不清,於是我便破窗而出,剛出去鴇羽就帶著一大批人馬把我圍了起來... ...於是,姦殺慧妃娘娘的人就成了我。」莫敬之歎了口氣又說,「之後我便亡命天涯,一直想把鴇羽揪出來,為我洗冤,可惜他太狡詐,現場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我又是個朝廷重犯... ...」莫敬之說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岳宛丘聽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以前認為鴇羽只是魏忠賢的一隻爪牙,頂多是欺壓百姓,不務正業而已,沒想到他竟是一個如此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歹徒,岳宛丘不禁感到後怕,這樣的命運會不會再降臨到自己頭上?岳宛丘正想著,莫敬之又開口了:「我一生為人正直,如今卻栽在他的手裡,岳副使,你若真感激我救命之恩,那就幫我翻案吧!」岳宛丘本來就嫉惡如仇,莫敬之對自己又有救命之恩,怎能不報?!當即答應下來:「莫兄!這個忙我幫定了!我一定幫你洗冤!」
  莫敬之等的就是這句話,一聽就兩眼發光,「好!有岳兄幫我!此次一定能讓真相水落石出!」
  接著,兩人商議了一個計劃,一直談到天快亮了岳宛丘才辭去。天空已經現出魚肚白,東方漸紅,岳宛丘卻毫無睡意,滿懷心事地回到了家中... ...
  「你說的都是真的?」皇帝朱由校吃驚地問岳宛丘。
  「微臣說的句句屬實,鴇羽平日裡為非作歹,蒙蔽萬歲,因有魏忠賢做依靠,一直相安無事,十年前他姦殺慧妃娘娘,又嫁禍給莫敬之,如今莫敬之想翻案又不能,微臣不忍一代忠良就這樣枉死,於是向皇上稟報。」岳宛丘字字句句剛強有力。朱由校大怒,一拍桌子,「哼!混賬!竟然是他,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壞事做盡,只可惜沒有什麼證據,他又有魏忠賢做依靠,殺不了他啊... ...這次有人指證他,定要讓他露出馬腳!不過,你說兇手是他,可有證據?」
  岳宛丘不慌不忙地說道:「當年鴇羽沒有留下任何證據,而唯一的證人慧妃娘娘的貼身侍女曉雪事後又不見蹤影,想要抓他,只有一個辦法,皇上聽我細細道來... ...」
  「好,用此計定能引蛇出洞,你去辦吧!」
  岳宛丘隨後離去。第二天,皇上召鴇羽進宮。皇上拿出一個玉麒麟,「鴇指揮見多識廣,來,幫朕看看這個玉麒麟如何。」
  鴇羽接過玉麒麟,「這個雕像手工精巧,神態又栩栩如生,是出自哪位大師之手啊?」
  皇上一笑,「朕就想讓你猜一猜。」
  鴇羽又看了看說:「江南普光寺方丈的玉雕聞名於世,卻只雕玉佛;揚州藍居士也是此中名家,卻也不像出自他手... ...」鴇羽想了一會兒,「微臣知道了,原來是皇上親自雕刻,怪不得如此巧奪天工,攝人心魄。」
  皇上拿回玉麒麟,「鴇指揮真會說話,這的確是朕雕刻的。」說著又把玩起玉麒麟,說:「對了,鴇指揮,聽說了莫敬之的事情沒有啊?」
  鴇羽臉色閃過一絲不悅,「知道,他就是十年前姦殺慧妃娘娘的兇手,如今卻宣稱自己是無辜,要重審這一案,此事已傳遍整個京城。」
  皇上依舊把玩著手中的玉麒麟,「那鴇指揮是否覺得該重審此案呢?」
  鴇羽眼神帶刺地望著皇上,「他當年犯下了滔天罪行,若開了重審的例子,只怕將來會後患無窮。」
  皇上放下了玉麒麟,「朕也同意鴇指揮的說法,他已經逃獄十年了,早就該問斬了。」皇上又頓了頓,「但是,朕有一件事很為難,他竟然聲稱,當年的兇手,是鴇指揮你。」
  「有這等事?真想不到,他會污蔑我。這也難怪,為了保命,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可是,他好像不止是為了保命,十年逃獄,他完全可以逃脫,去過他的逍遙日子,但是他卻一直在京城附近,不曾離開... ...
  鴇羽抬高了頭,「皇上是懷疑微臣嗎?」
  「怎麼會呢,朕怎麼會相信他呢?可是這件事情,已經滿宮皆知,倘若朕不批准重審,就怕掩不住天下悠悠眾口,說朕偏袒鴇指揮啊。」
  「那皇上意下如何?」
  「朕想聽聽鴇指揮的意見。」
  鴇羽無路可退,只好說:「臣光明正大,不怕他造謠污蔑。既然如此,那就重審此案,好封天下人之口!」
  皇帝知道事情已成,故意問道:「可是鴇指揮,你要是心甘情願才好,朕可不想覺得是朕脅迫了你。」
  鴇羽心裡已經火冒三丈,恨恨地說:「怎麼會,皇上如此照顧微臣的感受,是微臣的福氣。」
  「好吧,就讓刑部照著去辦吧!」
  「昏君!」鴇羽在心裡暗罵。
  三天過後,會審開堂。
  「由皇上率領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重新審理十年前慧妃娘娘被殺一案,於今,升堂!」都察院御史楊大人一拍驚堂木。
  「威武... ...」
  楊大人問道:「莫敬之,你聲稱自己無辜,可有證據?」
  莫敬之抬起頭來,述說了當年一事:「皇上,各位大人,小人當年... ...」
  莫敬之還沒說完,鴇羽突然站了出來,「皇上,微臣有一事相求。」
  「鴇指揮請講。」
  「皇上率領三司會審,公正嚴明不容置疑,但微臣還想請錦衣衛副使岳宛丘來陪審,他是微臣的手下,又是他請求的重審,請他來審,更能證明皇上絕無私偏。」
  「那好。傳岳宛丘!」
  岳宛丘進了審堂,「微臣岳宛丘參見皇上,參見各位大人。」
  「平身。」
  「謝皇上。」
  「岳宛丘,朕准許你協助一同審理此案。」
  「臣遵旨。」
  楊大人又問道:「莫敬之,請你說出你的證據。」
  莫敬之說道:「十年前我被列為姦殺慧妃娘娘的朝廷欽犯,自此逃獄十年,如今,岳大人幫我找到了當年唯一的證人:慧妃娘娘的貼身侍女曉雪,當年事發之後她一直下落不明,現在已經找到了她,她可以指出,當年真正殺害慧妃娘娘的是:鴇羽!」
  鴇羽不以為然。劉大人大聲喝道:「傳曉雪!」
  一個面色憔悴的女子走了進來,「曉雪參見皇上,參見各位大人。「
  楊大人問道:「曉雪,依莫敬之所言,當年你是受鴇羽威迫陷害他,可有此事?」
  曉雪一聽這樣問就臉色發白,目光躲躲閃閃,看見鴇羽正盯著她看,心虛地說:「是的。」岳宛丘說:「曉雪,那你就把鴇羽如何接觸你,如何以你家人的性命作要挾的事說出來。」曉雪雙腿開始打顫,「其... ...其實,這也算不上要挾。」
  「這樣也不算威脅這算什麼!」岳宛丘一急,大聲問道,「不要怕,說出來,有皇上在,沒人會傷害你。」
  曉雪更怕了,目光躲躲閃閃,「我...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那你今天來這裡是幹什麼?!你已經躲了十年,還要再躲十年嗎?!」在場的人都盯著曉雪。
  莫敬之開口了:「曉雪,我知道你沒有義務為我脫罪,但是,我只希望你想想你的家人,他們是如何慘死的,是被誰所害。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你的家人,含冤於九泉之下嗎?」
  曉雪渾身開始發抖,岳宛丘走了過去,「曉雪,別猶豫了。」
  「曉雪,說吧。」
  鴇羽冷笑著望著曉雪,「曉雪,說啊。」
  「說吧!」
  「說呀。」
  曉雪臨近崩潰,「不要再逼我了!不要再逼我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說完站了起來,往外跑去。
  「曉雪,曉雪!」
  岳宛丘追了上去,曉雪突然塞給他一張布條,岳宛丘打開看了一愣,急忙收好,但這一切已經被鴇羽目睹。
  「慧妃娘娘一案,十年後重審,但莫敬之沒有拿出新的證詞,證明自己的清白。證人曉雪的供詞又前後矛盾,實不可信。臣以為應該維持原判,請皇上定奪。」楊大人說。
  「等等!」岳宛丘走過來,「微臣要求把案子押後,明日再審。」
  鴇羽一聽便反駁,「押後?!還有什麼可審?請你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岳宛丘,這裡是刑部公堂,皇上日理萬機,不是你說押後就押後,說拖延就拖延。」
  「皇上,微臣不是要拖延,我確實得到了新的證據,再給我一天時間,一天就夠了!」
  楊大人問道:「你還有什麼證據?」
  「暫時不能說,這個證據是否可靠我也不敢肯定,就給我一天時間去證實,好不好?」
  鴇羽冷笑著,「這次重審就已經可笑了,最終什麼證據也得不到,花了皇上和各位大人的寶貴時間,你還要繼續玩嗎?!」
  「玩?那是慧妃娘娘的命!是莫敬之的命!你說玩,對你來說當然是玩,你根本不把人命當回事!」岳宛丘又走向皇上,「皇上,要問斬莫敬之,也不急在一時,今天砍明天砍都只有一顆頭可砍,但如果明天之內我拿不出新的證據,皇上,微臣百年難遇以死謝罪!」
  皇帝皺了皺眉頭,「既然如此,那案子就押後明天審吧。不過不能再拖延,明白嗎?」
  「臣知道,謝皇上!」
  岳宛丘扭過頭來,對著鴇羽勝利似地笑了笑。
  夜晚,天牢中。
  岳宛丘和莫敬之談著。
  「曉雪呢?」莫敬之問道。
  「她離開公堂後,就馬上出了京城。」
  莫敬之哼了一聲,「看來是早有準備了。」
  「不,她明哲保身是對的。」岳宛丘掏出了那張布條,「不過也好,她臨走前還留下這麼重要的證據給我們,總算沒有辜負我們。」
  「那你看這個物證是真是假。」莫敬之拿著布條看著,「如果真的如曉雪這封信所說,那麼,鴇羽在姦殺慧妃娘娘的時候,是先打了她一掌,打得她吐了血,無法反抗,然後再對她施暴,當時鴇羽不小心在慧妃娘娘的衣袖上,留下了一個血掌印,他離開後,曉雪撕下了那塊衣袖,以備不時之需。宮裡的每一個人的衣服和刺繡都有嚴格的規定,這樣一調查,就能證明這衣袖是否屬於慧妃娘娘的,如果血手印清晰的話,再跟鴇羽的手掌對照,這樣,他就無法抵賴了。」
  岳宛丘點點頭,「沒錯,所以此事不容閃失,明天我去取物證。」
  ... ...
  他們不知道,他們剛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被門外的鴇羽聽得清清楚楚... ...
  第二天,岳宛丘一個人走到皇宮的後花園,在一處平地上停下了腳。
  「一、二、三、四、五、六、七,」岳宛丘默默念著,「就是這兒了。」岳宛丘俯身挖開了地磚,從裡面掏出了一個小盒子,打開一看,果然是一截血衣袖,正當岳宛丘興奮不已時,一個人影突然從屋頂閃了下來,奪走了岳宛丘手中的血衣袖。
  「鴇羽!」岳宛丘大吼道。此時鴇羽已經用輕功飛過兩座屋子,又迅速溜進了一條小道,用火柴劃燃了衣袖,「哼,岳宛丘,證物我都燒了,死無對證!看你還有什麼辦法!」血衣袖落到地上,很快化成了一堆灰燼。
  就在這時,突然小道的兩邊冒出了一大隊錦衣衛,把鴇羽圍了起來,鴇羽吃驚不小,「幹什麼,你們這是幹什麼?不知道我是誰嗎?」
  「鴇指揮。」鴇羽聽見聲音一扭頭,竟是岳宛丘帶著皇帝和莫敬之以及刑部尚書,大理寺大人和都察院大人走了過來。「正所謂人在做天在看,這次不但天在看你,我還帶了刑部尚書大人,大理寺大人,都察院御史大人三位大人一起來看這齣戲。」
  鴇羽依舊面不改色,「三位大人,我不明白派這麼多人把我包圍起來是什麼意思。更不明白,岳副使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姦殺慧妃娘娘,嫁禍莫敬之,毀滅證據,被我們人贓並獲,就是這個意思。」岳宛丘用腳撫開了血衣袖的灰燼,地上赫然現出一個大大的血手印,鴇羽目瞪口呆,岳宛丘冷笑一聲,「不明白吧,因為從一開始,你就已經跌入了我們的陷阱,從第一次升堂開始,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安排的!我們歷盡艱辛,終於找到了曉雪,並獲得重審十年前慧妃娘娘一案的機會,我們只有曉雪一個證人,單靠她一面之詞,很難定你鴇羽的罪。所以,我們必須有更確實的證據,於是,我故意讓曉雪裝成極其恐慌不能做供的樣子,我們不斷營造氣氛,要你以為大局已定,勝券在握。卻在判罪的一刻,出現異常,什麼新證據,什麼血衣袖,全都是假的,全都是為了捕獸而設的陷阱。我們故意夜晚商議證物之事,讓你偷聽。到了今天,我知道你必然會跟蹤我,於是我便去後花園取所謂的『證物』,你搶到東西之後,知道時間緊迫,形勢逆轉,竟做出了燒衣袖的愚蠢行為。鴇羽,你輸了!」岳宛丘頓了頓,又說:「知道你喜歡玩火,除了玩火以外我想不出其他你燒衣袖的原因,你自己說吧。」
  「他回答不了!」曉雪突然出現了,「因為唯一的原因是,他才是殺害慧妃娘娘的真正兇手!」曉雪憤恨地望著鴇羽,咬牙切齒地說道:「當年鴇羽以我爹娘的性命要挾我,要我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我心裡又怕又怒,但為了保住爹娘的性命,我只好答應了他。」曉雪說著哭了起來,「娘娘就樣被你害死了!然後我照你的指示,叫人去找莫副使來,誣陷他殺害了慧妃娘娘,這十年來,我每天都夢見娘娘,她問我為什麼要害她... ...我對不起娘娘!我對不起娘娘!」
  「鴇羽,你輸了,你躲了十年,終究還是露出馬腳了!」莫敬之大聲地怒吼著。鴇羽早已瑟瑟發抖,突然跪在了地上,「沒錯,慧妃娘娘是我殺的,我本以為十年都沒東窗事發,沒想到... ...竟栽在了你的手裡!」
  「來人!將鴇羽鎖上!」
  ... ...
  莫敬之得以昭雪,鴇羽被定罪誅九族。
  幾年之後,朱由校下台,崇禎繼位,打擊懲治閹黨,治魏忠賢十大罪,命逮捕法辦,自縊而亡,其餘黨亦被徹底肅清。此後,明朝出了兩個忠義的錦衣衛,在民間懲奸除惡,專殺貪官污吏,被百姓傳為佳話。當然,他們便是岳宛丘和莫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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