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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 慈禧密令借孫中山之手刺殺康有為

慈禧密令借孫中山之手刺殺康有為

  1898年9月21日戊戌政變後,逃亡到日本的康有為、梁啟超及其同黨不斷「惡毒攻擊」慈禧太后一夥。慈禧恨得咬牙切齒,必欲除之而後快,但如何下手卻是個大難題。10月13日有「智多星」之稱的禦史楊崇伊通過慶親王奕劻密奏一本,慈禧讀後眼前一亮,決定依計而行。
  楊崇伊,字莘伯,江蘇常熟人,光緒庚辰(1880)進士,入翰林,任編修。早在政變前的9月18日,他就通過奕劻向慈禧密呈《大同學會蠱惑士心引用東人深恐貽禍宗社籲懇皇太后即日訓政折》,聲稱康黨搞的「大同學會,外奉廣東叛民孫文為主,內奉康有為為主」(康黨確實和孫中山合作在日本橫濱開辦了大同學校),要求慈禧周咨博訪,密拿大同學會中人,分別懲辦,以正人心。這些話打動了正因光緒帝謀開懋勤殿向她要權而十分惱火的慈禧。19日晚她突然離開頤和園,返回大內,加強對光緒帝的監視約束,成為戊戌政變的前奏。
  政變後楊崇伊以功臣自居,卻未撈到實惠,心有不甘,這次的密折說:「竊康逆為孫文羽翼,孫文勾引東人(日本人)... ...康、梁避跡,必依孫文,此人不除,中華無安枕之日... ...亟應設法密圖,幸而有機可乘,有人可用,請允臣等相機辦理... ...臣所有折片,事關機要,籲懇皇太后密收,即軍機大臣,亦勿宣示。」所謂「有人可用」的人,就是他的師弟劉學詢。
  劉學詢(1855∼1935),字問芻,號耦耕,香山人,進士,二品頂戴即選道員,賞戴花翎,與孫中山為同鄉密友。李瀚章(李鴻章兄)、譚鐘麟任兩廣總督期間,劉在廣州包攬闈姓(以在科舉考試前對中舉者姓氏下註的方式運作的賭博,有類於今日的足彩,當時在廣東是「官督民辦」,沈迷者眾),積貲巨萬(日本人內籐虎次郎1899年秋到上海拜訪劉學詢時,聞劉有資產「七百萬兩左右」)。
  1895年孫中山在廣州建農學會,作為起義機關。劉學詢入會,與聞起義計劃。起義流產後,孫中山流亡海外。劉學詢平安無事,但被紳士數十人聯名呈控,稱其中飽數百萬元。譚鐘麟初將其查辦奏革,後受劉巨額賄賂,不予深究。1898年百日維新期間,康有為為禦史宋伯魯草擬彈劾譚鐘麟與劉學詢狼狽為奸。清廷下令廣東巡撫許振禕查處。許不敢得罪譚鐘麟,僅覆奏要求「勒罰劉學詢銀一百萬兩」。劉學詢逃到上海避風頭,戊戌政變後,急欲報仇雪恨,遂自告奮勇,向楊崇伊提出願前往日本捕殺康、梁,當然還借此洗脫罪名,免交罰款,開復官職。
  慈禧準奏後,果然高度保密,除劉學詢外,就只有慈禧、奕劻、楊崇伊(也許還有剛毅,李鴻章後期亦直接參與)知道內情。1898年11月16日,上諭稱:「已革候選道劉學詢,著賞給知府銜,已革內務府員外郎慶寬,著賞給員外郎銜... ...所有該二員呈請自備資斧,親歷外洋內地遊歷,考察商務等語。著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察核辦理。」劉學詢所有處分,就此一筆勾銷。11月22日上諭正式拍板:「知府銜道員劉學詢,員外郎慶寬,著自備資斧,赴外洋內地遊歷,考察商務。」
  出洋前劉學詢先往上海,向日本駐上海總領事代理小田切萬壽之助咨詢,有何辦法可捕拿康有為。小田切告訴他,只要中日兩國努力疏通相互了解、求敦睦交誼之道,康有為事件將自見分曉。奕劻聽從劉學詢的建議,經慈禧同意,密電召小田切赴北京共商大計。小田切3月14日收到密電,經外務省批準後,5月12日抵達北京。與此同時,日本人塞給康有為7000(一說9000)日元(當時日元幣值遠遠高於今天),打發他馬上開路。康有為很不情願地在3月22日由橫濱乘「和泉丸」赴加拿大。
  日本人此舉,其實大大成全了康有為。他一到加拿大,就弄起了保皇會,從此風生水起,家財萬貫。劉學詢密會孫中山,心狠手辣的慈禧為何寬大為懷?5月21日,奕劻、楊崇伊、劉學詢、小田切在慶王府密談。奕劻說:清廷欲以密電與天皇通訊,敦睦交誼,交換意見,此事要嚴守機密,方能成功。總理衙門與駐東京的李盛鐸公使,均不能讓其知道此事。為促成此事,欲派劉學詢、慶寬兩名密使前往貴國。小田切反應積極。
  第二天清早楊崇伊到宮內謁見皇太后、皇帝,匯報會談情況;下朝後又去見小田切,申明兩宮非常希望能與天皇陛下時常通信。6月1日上諭說:「茲特簡派二品銜道員劉學詢、員外郎銜慶寬,親賫國電一道,密碼一冊,前赴東京,面呈日本國大皇帝親收。除交涉公事仍舊照章由兩國政府商辦,惟兩君通問,即憑此冊密碼電傳。」
  於是劉、慶馬上從自費考察商務一下子升格為外交特使了!1899年7月8日,使團由上海乘坐日本「西京丸」郵船東行。14日抵達東京。26日覲見天皇時,劉學詢、慶寬還分別被授予勛二等瑞寶章、勛三等旭日章。對劉學詢而言,此行其實還有比覲見天皇更重要的秘密使命,那就是招降孫中山。與劉、慶二人同行的日本間諜宗方小太郎的日記說:「(7月)16日,訪問住在帝國旅館的劉學詢、慶寬等,協議各事,12時歸。午後,孫文來訪。18日訪西鄉內相,見中國公使李盛鐸,暢談至午後。孫文來訪。」
  「(7月)27日,訪劉學詢,一道拜會西鄉內相。同夜,又伴孫文與劉密談,至夜一點歸。」其後孫、劉又於8月28日、30日二次會面密談。國民黨官書《國父年譜》記載,密談中,劉問:「現在中國與日本聯盟,君之革命宗旨究如何?」孫中山答曰:「我之革命宗旨,始終在興起中國。」劉表示:「若政治革命,可以協力,種族革命,恐其事甚難。」官方黨史這類冠冕堂皇而味同嚼蠟的記載之可信性,稍有頭腦的現代中國人自然心中有數,無待多言。
  1899年9月23日上海的《字林滬報》刊出的「密使之近狀」,為我們提供了另一個很有娛樂性的版本:「劉氏... ...及至東京,輒復嫖娼酗酒,至所奉公事,卻置之不問。且伊與孫文(孫逸仙),誼屬同鄉舊交,堪稱莫逆,故每逢夜深人靜之際,劉學詢則於私處會孫。劉氏至,二人則戶閉密談。故日本人聞之,舉國嘩然,誚謗騰沸... ...且劉學詢在日本所作所為,日本警察署在外部派人,密探詳報,朝夕動靜,纖細無遺。並聞都載於一冊,因太穢亂不堪,故未向日人傳播。據稱,其與孫文私會往復,每至深更,往往電話相約,至其暱所。妓女阿菊,乃私門女子,暗中招待,合住吉亭。每當阿菊赴劉孫之幽會,其間所議何事?警察署事後對阿菊審問,據阿菊申訴:劉欲孫在日本將梁啟超刺殺立功,劉則保舉推薦孫,招撫孫手下人馬,保證孫氏必得大權,然後創成大事。又據云:孫有黨徒數十萬人,劉學詢答應給餉二十萬兩,作起事之資,以成大事。」
  證之以後來的事態發展,這一版本的可信度高得多,不過劉學詢的主攻目標,顯然是康有為而非梁啟超。1899年8月31日,劉學詢一行離開東京,9月5日從長崎起航向上海進發。在上海停留多時,10月9日才回到北京覆命。劉學詢還在日本時,他與孫中山秘密會見的消息已被駐日公使李盛鐸等人傳回北京。當時就有禦史向朝廷告發此事云:「該員等旋移寓與廣東逸犯孫文同住,過從親密,又與該犯同在妓館久作狎邪遊,日人物議滋多,毫無避忌。」慈禧將此件「留中不發」,也就是收下冷藏,不公開、不討論。
  日本駐華公使矢野文雄後來在致外務省的報告中也說:「榮祿曾秘命駐我國清國公使發出該使節必將失敗、且欲使人相信劉學詢是有罪之電報,但榮祿之秘計被向西太后揭露,太后明知事情之真相,在慶寬等歸國後,該秘計仍照行不誤。榮祿等為把劉傾覆而竭盡全力,千方百計,但時至今日,仍不奏功。」
  慈禧心狠手辣,對牽連「叛逆」者從來都是斬盡殺絕,何以對與「逸犯孫文」過從親密的劉學詢卻寬大為懷,連最寵信的榮祿打的小報告也不理會?原因顯而易見:「太后明知事情之真相」,劉學詢的「出格」行為,事前已獲得她的「懿旨」特準!李鴻章與劉學詢的電報說明了什麼?10月12日,上諭命劉學詢發交湖廣總督張之洞「差遣委用」,而且限定十天內必須離京赴任。清制,凡奉特旨交「差遣委用」者,地方督撫均須另眼相待,以其與朝廷聲息相通,迥非尋常僚屬可比。張之洞戊戌政變後頻向慈禧表忠心,對撲滅康、梁十分積極,還熱衷於「中日結盟」,與日本在華文武官員過從甚密,正計劃聘請日本軍事顧問。劉學詢派往湖北,算得上「人地相宜」。
  到了12月19日,慈禧又頒諭旨,將劉學詢發交同日署理兩廣總督的李鴻章「差遣委用」。之所以調動得這麼快,看看李鴻章的電報往來就明白了。11月14日,李鴻章在北京「面奉諭旨:逆臣康有為已至香港... ...飭設法商辦。」27日,李鴻章致電上海虎城:「昨面奉諭旨,令設法捕逆... ...孫已到否?康已離港否?究在何處?望查明隨時電知兩廣密捕是確。」28日,劉學詢電李鴻章:「孫函約尚未得覆。康仍在港... ...滬上各報已播傳,恐打草驚蛇,蹈上年李盛鐸覆轍,並恐礙孫辦法。詢現擬得孫回音,即先赴粵。」29日,李電劉:「孫未覆,或尚遲疑。」30日,劉電李:「逆不遠颺,相機必得。候孫來商截南洋之路,防逆聞此次詔捕外竄。」同日李覆電「孫無信來,何也?」
  原來此時康有為到了香港。慈禧正命令李鴻章組織力量捕殺。劉學詢當初回北京匯報時,顯然誇下海口,說孫中山已答應受「招安」,願為捕殺康有為效力。所以李鴻章才對孫中山未應「約」速來十分著急。於是康有為在港英當局的庇護下,在香港安安穩穩地呆到1900年1月底才離開,並於2月1日到了新加坡。1900年4月24日,劉學詢在往澳門執行慈禧指派的特別任務(對付反對廢黜光緒帝的經元善)後返廣州,由汽船登岸之際,被保皇會所派殺手的手槍打中胸口,負傷倒地。刺客乘亂向空中拋灑銀元,人群紛爭搶拾,刺客乘隙逃去無蹤。
  經李鴻章派出特使(日本人寫的《東亞先覺誌士記傳》說這個特使就是劉學詢)催促並送來5000元路費,6月8日孫中山終於乘法國輪船「煙迪斯號」離開橫濱赴香港,同行的有日本浪人宮崎寅藏、清籐幸七郎、內田良平等(日本外務省檔案記此三人「系受我國陸軍參謀本部某將官之秘命,赴華南調查報道民情之向背。」早在1897年,宮崎已獲得日本外務省秘密經費來華「考察」)。
  內田良平的回憶錄《中國革命》說:「我們(三浪人)一行搭乘的船剛一到達香港,便換乘了李鴻章派來的炮艦(按:『安瀾號』),沿珠江駛抵廣東(省城),當即被引進劉學詢的宅邸。劉學詢是李鴻章所寵信的商人。狡黠的李老爺派出這位劉學詢和一位懂日語的海軍軍官來接待我們。他們首先是要確切了解孫中山的要求,然後再作處理。」
  「宮崎簡要地提出兩點:『一、對孫中山所定的罪名應予特赦,並保障他的生命安全。二、希給予貸款十萬兩。』劉說:『貴方的意見將馬上回稟總督。至於貸款十萬兩的事,學詢可以辦理,明天即可在香港面交五萬兩,其餘部分容後送上。』」「宮崎說:『孫中山已經從日本出發,現在已到新加坡,等待我等前往覆命。他可能將由該地起身偕同我們來粵。餘款希望送往新加坡。』劉表示同意。」
  那位軍官在劉等舉行極度奢華的宴會時帶來李的回答:「『關於對孫中山的生命保障我不僅要向三位日本人士保證,而且要奏請西太后(慈禧)予以特赦。對於三位日本人士的盡力襄助也將一併上奏,所以,需要得到三位的照片。』宮崎答稱:『如果總督有這樣的誠意,孫中山是可以盡快來粵的。因此,我們今夜立即去香港,明天就可拍照奉交李總督,然後就將啟程赴新加坡。』劉學詢說:『明天定將貸款五萬兩送到。到時拍照的事就拜託諸位了。』」
  宮崎等聽到答覆後,慶幸任務順利完成,立即乘炮艦離開廣州,出發時間在淩晨3點鐘左右。到香港以後,宮崎等相互祝賀,然後在梅屋莊吉(日本參謀本部長駐香港間諜)照相館照了相。「午後,劉學詢的兒子送來貸款五萬兩,他為等待明後天取回照片而在香港稍事停留。我們一行三人達到了貸款的目的,便從香港出發前往新加坡。」
  從內田所說的「特赦」等語,完全可以肯定談判的主題就是「招安」。談判「順利」,也就是說雙方都接受了對方提出的條件。儘管內田只說了己方提出的條件,但對照在此前後的種種事實(特別是李鴻章和劉學詢之間的密電),已足可確定李鴻章方面提出的條件就是以康某的人頭作「投名狀」。在與劉學詢的商談中,宮崎是主角,但其回憶錄《三十三年之夢》敘及此節時,卻只字不提具體商談內容,不過也露出一小截尾巴:「這一段情節有些像傳奇小說。但事關他人秘密,至今不能明言,深覺遺憾。」
  為什麼「不能明言」?顯然是說出來有損光輝形象。故宮崎此語,不啻證實內田所記。東亞同文會會長(宮崎等三人均會員)近衛篤縻7月30日從柏原文太郎處聽說宮崎等「有從劉學詢處獲取金錢暗殺康之事實」時,氣憤地在日記中寫道:「何等無謀之事!」
  6月18日淩晨3時,也就是宮崎等離開廣州的差不多同一時刻,孫中山繼續乘「煙迪斯號」離香港,21日抵西貢,次日致電劉學詢,內容不詳。而宮崎等三人留香港數日後赴新加坡,6月29日抵達,往訪時為康有為東道主兼大施主的南洋富商邱菽園,求見康有為,說是要勸其與孫中山合作。1898年10月19日康有為離香港赴日本時,宮崎寅藏陪同護衛,算得上患難之交,所以邱菽園答應盡快安排會見。不料康有為收到密報,說三人為刺客。遂拒絕會晤,派門生湯睿贈送100元。宮崎憤怒拒收,並在1900年7月5日致康有為絕交信。信為警察所截,認為語含威脅。6日早晨,內田因與宮崎、清籐意見分歧,獨自離開新加坡。當天下午,警察搜查了宮崎、清籐住所,發現銀單27000元、現銀250元、日本刀兩把,認為可疑,即將二人拘捕。
  同日孫中山偕英、日人士離西貢,9日抵新加坡。經日本參謀本部通過外務省與英國交涉,7月11日,英國殖民當局以妨礙治安罪將宮崎、清籐驅逐出境5年。12日,二人與孫中山同乘日輪「佐渡丸」離開新加坡。新加坡總督瑞天鹹隨即亦宣佈,5年內不許孫中山入境。幾個浪人與劉學詢談判的動因,國民黨官方黨史的解釋是李鴻章要主動聯合孫中山在廣東搞獨立。邱捷教授的論文《孫中山上書李鴻章及策動李鴻章「兩廣獨立」新探》指出:「孫中山當時也並無多大實力,李鴻章怎麼會異想天開、紆尊降貴主動要與孫中山『合作』?」李吉奎教授《孫中山與日本》一書更指出:「1900年6月17日,東南互保還未訂立,趙舒翹、剛毅在涿州調查義和團,團民並未大批入京,稱李鴻章欲用孫中山搞獨立,於理於勢,均屬虛妄。」
  當然即使三個浪人當時承諾繳納「投名狀」,也不等於他們真的打算言行一致。當事人的真實想法,今天已難以稽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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