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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燹錄] 西夏與北宋的好水川之戰

西夏與北宋的好水川之戰

  三川口大敗後,宋廷在中央也追究責任,罷張士遜的相位,以呂夷簡接任,同時,宋廷又命韓琦為陝西安撫使,協助總統西北防禦的陝西經略安撫使夏竦。又任范仲淹為陝西都轉運使。由於先前與宰相呂夷簡不和,范仲淹被斥為「引用朋黨」,貶為饒州、越州等地為官。正是韓琦力薦,他才得以被重新起復擔當大任。不久後,宋廷又下詔任韓琦和范仲淹同為陝西經略安撫副使,韓琦主管涇原路,范仲淹主管鄜延路。
  范仲淹到任,首先改變禦敵策略。先前,敵軍來攻,宋軍軍官總是最小的武將先出御。對此,范仲淹深惡痛絕,「將不擇人,以官為序,取敗之道也」。他大閱州兵,簡選一萬八千精銳,「分六將領之,日夜訓練,量賊眾寡,使更(輪流)出御。」如此,即通過戰鬥練將,又通過實戰練兵。西夏人知道新來的范仲淹不好對付,相互誡道:「今小范老子(范仲淹)腹中自有數萬甲兵,不比大范老子(范雍)可欺也!」范仲淹還跟人四處修建防禦堡壘,並建鄜城為康定軍,加強抵禦西夏的軍力。「塞下秋來風景異」一詞(《漁家傲》)即是此時所作。
  康定元年(1040)十月,元昊又連下乾溝、乾福、趙福三大軍事據點,咄咄逼人。韓琦馬上命令時任環慶副總管的宋將任福率兵七千,夜行軍七十里,突襲白豹城,擊敗駐守的西夏士兵,「焚其積聚而還」,予以西夏人以震懾;鄜州判官種世衡也審時度勢,急率軍趕赴踞延州東北二百里外的寬州,築壘營牆,起清澗城,「右可固延安之勢,左可致河東之粟,北可圖銀(州)夏(州)之舊。」
  慶歷元年(1041),鑒於元昊攻勢轉劇,宋仁宋遣使向主持西北軍政要務的夏竦問計,夏竦派副使韓琦和判官尹洙詣闕入對,呈上攻守兩個方案,任憑宋仁宋選取其一。宋仁宗當時年值青壯(三十二歲),認定要對西夏展開攻勢。他不顧朝中大臣的反對,「詔鄜延、涇原(兩路)會兵,期以正月進討。」范仲淹上奏,認為正月塞外大寒,應該慎重行事。宋仁宗點頭,下詔讓西北諸師「應機乘便」,擇時向西夏進攻。
  進攻還是防守,韓琦與范仲淹各執已見,且各有各的道理。范仲淹認為,「戰者危事,當自謹守以觀其變,未可輕兵深入!」主張防守;韓琦認為,如果一昧固守,將士必無進取銳志。而且,元昊「傾國入寇,不過四五萬(軍士),老弱婦女,舉族而行。吾(守軍)逐路重兵自守,勢力分弱,故遇敵不支。若大軍並出,鼓行而前,乘敵驕惰,破之必矣!今中外不究此故,此乃待賊(西夏)太過。屯二十萬重兵,只守界壕,中夏(華夏)之弱,自古未有!」韓琦派尹洙親至延州見范仲淹,范仲淹堅持已見,認為防守乃最上之策。尹洙歎道:「公於此不及韓公也。韓公言:『大凡用兵,當置勝敗於度外。』」范仲淹不聽。
  宋朝邊地主師,范雍、夏竦、韓琦、范仲淹,皆是儒臣出身,「不能身當行陣,為士卒先」,當然,「黨指揮槍」很重要,但宋朝立國以來的國策就是在最大程度上限制武將權力,矯枉過正,使狄青等有勇有猛的能將總是處於接受命令的「鷹犬」地位,缺乏大戰中能身臨前線、知兵知將的軍事統師。當然,韓琦、范仲淹絕非怯懦文士,二人膽識皆備,但時兮命兮,造化弄人。
  慶歷元年(1041)三月,正當韓琦巡事軍務走到高平,元昊派軍進攻渭州的消息忽然傳來,兵逼懷遠城。韓琦聞報,馬上馳至鎮武戒軍(今寧夏固原),盡出其兵,又招募勇士一萬八千餘人,交予環慶副總管任福統領,以耿傅為參謀長,涇原都監桑懌為先鋒,「朱觀、武英、王珪各以所部從(任福)」。韓琦在任福出發前交待得一清二楚:自懷遠城經得勝寨(今寧夏西吉東南)直趨羊牧隆城(今寧夏西吉西北),出敵之後對西夏軍發動攻擊。各堡壘相距才四十里,道路便利,輜重在近,審時度勢,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據險置伏,要其歸路。」韓琦所述,足見其成竹於胸,文韜武略,確實不同凡響。「及行,誡之至再。又移檄申約,苟違節度,雖有功,亦斬!」公元1041年陰曆二月二十二日,宋將任福率輕騎數千先發,直趁懷遠捺龍川(今寧夏固原彭堡),與鎮戎西路的兩位宋將合軍,在張宗堡以南大敗西夏部隊,斬首數百。「敵棄馬羊、囊駝,佯北(敗),桑懌引騎趨之,(任)福踵其後」。刺探情報的宋軍尖兵來報,聲言西夏兵很少,任福等人頓失警戒之心。宋將武英認為西夏兵可能潛伏,諸將不聽。傍晚時分,任福與桑懌合軍,在好水川(今寧夏隆德)屯軍。朱觀、武英也屯軍於五里以外的籠絡川(今寧夏西吉東南),相約「明日會兵川口,必使夏人匹騎無還。」其實,元昊率十萬大軍,已經沿瓦亭川南下,在好水川、姚家川西側的谷口設下埋伏,先前西夏「敗軍」,就是引宋兵深入的「誘餌」。
  「路既遠,糧餉不繼,士馬乏食者三日。」輕裝奔襲未帶足夠的糧草,宋軍人困馬乏,沿好水川西行,出六盤山下,在距羊牧隆城五里的地方,忽然發現已經列陣嚴待的夏軍。「諸將方知墮敵計,勢不可留,遂前格戰。」前鋒桑懌發現道中有數個封閉緊嚴的銀色泥盒,其中有跳躍撲騰之聲,「疑莫敢發」。任福趕到,桑懌請示後才敢啟開泥盒,「乃是哨家鴿萬餘,自中起,盤旋軍上,於是夏兵四起」。這種以信鴿當誘引讓對方上當自己開啟以充進攻號令的缺德伎倆,實乃元昊原創,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雖知中伏,宋軍並未氣餒,桑懌首先躍馬衝陣,想給任福爭取時間佈陣。西夏部隊畢竟是等候多時,準備嚴密,立刻派出鐵騎輪番突陣,沖蕩多時,終於把宋軍陣型衝亂。宋軍見勢不妙,眾將校還算穩重,各自指揮部眾分頭衝殺,想佔據有利地形制敵。突然,山上忽然樹起西夏創製的命旗鮑老旗,左揮,左邊伏兵起。右揮,右邊伏兵起,西夏的埋伏軍士皆憑高而下,「自山背下擊」,宋軍士卒多被殺或墮下山崖摔死。先鋒任懌等人首先戰死。同時,西夏又分數千精兵斷絕宋軍退路,形成合圍之勢。任福力戰,身中十餘箭,仍揮四刃鐵簡,挺身決鬥。其屬下小校勸他乘間突圍,任福表示:「吾為大將,兵敗,以死報國爾!」最後,西夏兵湧上,亂戰中一槍直貫其頰。任福知大勢已去,抽刀自刎。雙方合戰時,宋將王珪自羊牧隆城引四千四軍馳援,在宋將朱觀的軍陣西側佈陣,並屢屢身先士卒,蕩突敵陣,但西夏兵多,「陣堅不可破」,知道大事已去,王珪東望再拜以示必死之心,然後「復入戰,殺數十百人,鞭鐵撓曲,手掌盡裂,奮擊自若,」三次換馬,擊殺數十成百的西夏兵,最後眼睛中箭而死。「敵後益至,官軍大潰,」宋將武英、趙津等人相繼英勇戰死,「士卒死者(一)萬三百人。」諸路宋軍,惟朱觀一部率千餘人退保於民垣,憑掩護向四處射箭擊敵,恰值日暮,西夏兵引退。此次戰役,宋軍前後損失任福等多名大將,士卒死傷七萬多,消息傳出,「關右大震。」
  任福、王珪諸人,皆是以禁衛軍官起家的大將,「好水川之敗,諸將力戰以死。噫,趨利以違節度,固失計矣;然乘義不屈,庶已烈士者哉!」史官之論,確實公允。宋廷對陣亡將官各有贈謚,撫恤甚厚。
  追究責任,韓琦先上書自劾。夏竦派人收拾宋軍屍體,在任福的衣裝中得到韓琦囑誡諸將的公文,上表稱好水川之役失敗責任不在韓琦,「猶奪一官,知秦州,尋復之」。韓琦回軍路上,陣亡將士家屬數千人遮馬嚎哭,拋散紙錢,向空中哀訴:「你們先前跟從韓招討出征,現在韓招討回來了,你們都死了,希望你們的亡靈也能跟韓招討一起回來!」哀慟之聲震動天地,韓琦本人「掩泣駐馬不能進。」范仲淹聞此,也歎惜道:「此情此景,再難置勝負於度外!」
  西夏軍大勝後,元昊的軍師張元看見好水川內遍佈的宋軍屍體,大喜。他趾高氣昂地在界上寺牆壁上題詩一首:「夏竦何曾聳,韓琦未足奇。滿川龍虎輦,猶自說兵機。」自得之意,溢於言表,並在詩後題言:「(西夏)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張元隨大駕至此。」七萬多同胞的屍體,成就了張元的不世功名,可見漢奸是代不乏出,屢出「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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