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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 漫談曹魏五子將

漫談曹魏五子將

  其一、張遼的節操。陳壽恐怕對張遼的節操是頗有微言的。查考三國誌中張遼的履歷,換過四個老闆,這即使在三國亂世也不多見。再考慮到張遼所投靠的新任老闆都是殺害前任老闆的兇手,這種跳槽取向,怕是怎麼用良禽擇木而棲之類的說辭都洗不乾淨了。
  那位說,張遼行事既已如此,陳壽不得不秉筆直書而已,未必有什麼暗諷之意。其實不然,丁原雖然是張遼舉將,卻未必對張遼有多麼重用;而張遼投靠董卓不過隨大流而已,這都不足為罪,至少是不足深罪。但是呂布對張遼可是相當厚待,而陳壽在呂布對張遼的夠意思和張遼對呂布的不夠意思上都點了一筆,其用意我覺得是不言而喻的。
  其二、張遼的脾性。一般看法中,張遼的形象相當正面,而關羽則缺點明顯,但這點不是陳壽的問題,而是羅貫中的描寫影響了相當一部分讀者。單從三國誌看的話,魏五子中,其他四人陳壽皆對其特點有簡評,而張遼獨無。但查考記載,張遼和關羽的脾氣秉性真可以用肖似來形容,相關描寫甚至可以一一對應,也是史書中一處奇筆,但由於時勢不同,二者結局迥異,這可能是陳壽對張遼略而不評的原因。說起來,無雙裡對關羽張遼二人性格的刻畫,要比很多國產三國衍生作品更接近三國誌。
  其三、張遼的權限。曹老闆麾下後期人事安排裡,夏侯淵負責西線為征西將軍,曹仁負責南線為征南將軍,所以讀者多以征東將軍張遼為東線負責人,然而細讀史書不難發現事有不然。張遼守備合肥,連同城的樂進、李典二將都無法指揮,焉有一點方面軍司令的樣子。
  實際從軍號來看,征東軍號對應的也不是江東地區,把「征東」和「江東」對應起來只是望文生義的想當然。那麼東線真正的司令是誰?是曹魏首將夏侯惇,他的軍號才是對應的。順帶一提,曹老闆時期,對外姓武將防備相當嚴密,既不予重兵,又不予大權。所以從曹魏國力勝於蜀漢,推出五子比五虎的帶兵經歷豐富是錯誤的,蜀漢五虎中關張馬三人都有戰役指揮經驗,而曹魏五子在曹老闆時期未嘗擔任過戰役指揮。
  其四、樂進的驍果。樂進傳在五子傳中是一個異數,幾乎沒有描寫,全是乾貨,從而造成篇幅很短,甚至連搜集以廣博為稱的裴松之都沒有注出一條來,陳壽說:「或注記有遺漏」,良有以也。但陳壽又說:「樂進以驍果顯名」、「鑒其行事,未副所聞」,則是厚誣樂進了。查考樂進戰績,先登、斬將、破敵次數,實為五子將中翹楚,倘如此尚不配稱驍果,敢問何謂驍果?究其原因,大概問題出在張遼揚名立萬的合肥,樂進消極怠工了,陳壽大概是認為樂進避戰有損驍果之名,所以來了這麼一句未副所聞。
  其五、于禁的毅重。于禁從曹老闆霸局底定到戰敗投降關羽之前,一直是曹魏外姓首將,他犯了屈膝投降這種對軍人來說比死還要嚴重的錯誤,傳中排序還在張郃、徐晃之前,當時地位就更不必說了;而其為將之風比起張遼、樂進這兩位名位約略接近的同袍來說,也要高明不少。然而很神奇的是,于禁儘管為人可稱正直坦蕩,卻不受眾人歡迎。如果單單是將領們不喜歡他,或者是他職責所在的問題;然而士卒們也不喜歡他,恐怕只能得出于禁的性格也有其缺陷了。
  其六、于禁的職責。如果不算最後導致于禁身敗名裂的一戰,則于禁是魏五子中軍事生涯記載結束最早的一個。但于禁擁有一個在不僅是在魏五子中,也是曹老闆時期所有魏將中獨一無二的一個殊榮假鉞。漢末三國時期,鉞的直接作用,是可對節將先斬後奏,所以鉞的意義往往在於征伐時授予主帥,以專事權,並非如後世般作為榮譽象徵。但于禁的鉞卻非為征伐所授,恐怕歷史也不會偶然的給于禁一個榮譽象徵的鉞,那麼合理的推測就是于禁的常職是需要鉞的。
  但既然不是迎戰外敵,哪裡會暴露出那麼多的內部矛盾呢?不妨大膽猜測一下,于禁掌管的是曹魏的憲兵部隊,為保證執法威懾力度,所以需要假鉞。至於為什麼曹魏會有專門的憲兵部隊呢?實際上直到曹老闆逝世,曹魏的統治基礎都並不穩固,尤其是曹魏主力部隊青州軍並不值得完全信任。所以與青州軍有過過節,又敢於執法的于禁無疑是保障曹魏軍事機器穩定運轉的最佳人選。
  其七、于禁的投降。樊城一役,于禁等七軍增援曹仁,遭關羽發動水攻殲滅,然而調查一下戰損情況即可發現七軍損失不大。可見投降是相當果斷迅速的,無怪乎曹老闆哀歎于禁為何連龐德都不如。然而考察史料,被消滅的七軍將領中雖以于禁名位居首,但七軍卻不是隸屬于禁統率,而且七軍將領中投降者也不止于禁一人。所以單純從歷史的角度說,將于禁的投降解釋為顧念士卒生命略有牽強之嫌,何況從性格解釋更可以有很多種解讀。不過縱觀于禁的一生,以愛民為基準並非說不通,裴松之的批評,有些責之太過了。
  其八、張郃的大功。張郃是魏五子中在曹魏陣營起點最高的,在勢力開拓初期,曹老闆雖然厚待降人,但是以地位來說,張郃的飛躍也大了些。再看張郃之後的發展,曹老闆似乎並不很看好他的能力,既然張郃之前既無高位,又無大能,甫一投降立刻被曹老闆重用的理由就是張郃立下了大功。
  三國誌中,關於張郃的投降,紀傳之間產生了時序錯舛,論者多以為這是史書在本傳中為張郃避諱。張郃本傳的記載固然可疑,然而以同樣邏輯,武帝紀、袁紹傳的記載未必就沒有可議之處。實際上,張郃的投降與袁紹的軍潰孰先孰後是個不可能得到答案的問題,因為袁紹的軍潰便是張郃投降引起的。張郃為曹操擊破了袁紹的八萬大軍,功勞不可謂不大,但是事後一看,張郃這次的大功恐怕是他一生的陰影。魏五子中張郃是唯一一位未得善終的,冥冥中似有報應。
  其九、張郃的巧變。張郃「以巧變為稱」,是除了樂進之外另一位被陳壽判定為「未副所聞」的五子,但是和樂進不同,張郃本傳比于禁、徐晃兩傳少的極為有限,且細節描寫很多,恐怕不能以「注記有遺漏」解釋。但是考察張郃的戰績,就會覺得這大概是又一次陳壽的過嚴要求。張郃戰張飛,遭到奇襲果斷棄軍而走,再看張郃兩次易主,做的也都是乾淨利落,足見張郃完全不愧巧變二字考語。
  那為什麼陳壽還要說未副所聞呢?張郃的巧變不同於樂進的驍果,不光出現在總評,在傳中也有提到,既然陳壽已經在傳中記載了張郃巧變,卻又要在總評中說張郃看起來不巧變,顯然是暗示傳記內文並非完全由他的意思撰寫。再考慮到張郃是魏五子活的最長的一個,和魏書作者王沈、魏略作者魚豢都可能有交集,恐怕陳壽所指,「未副所聞」的並非張郃的巧變,而是傳記中跟在巧變之後行軍無不如計、敵人皆憚的吹捧。
  其十、徐晃的畏慎。徐晃的評價不在卷末,而在本傳的結尾,說其性格的地方,是儉約畏慎四個字。儉約是生活習慣且不去說它,徐晃的畏慎,也是有其原因的他的出身太低了,他在曹營從軍二十多年後,同袍們仍然不相信他,甚至不尊重他。但徐晃用兵雖有畏慎的特徵,但更多的時候卻正好相反,在對待士卒時,也絲毫看不出儉約畏慎的樣子。
  以魏晉時期的風氣,出身就決定了徐晃很難結交朝中權貴,必須小心謹慎。他的不廣交遊,與其說是性格決定,不如說是對事實的無奈。其實張遼、張郃、徐晃三人,性格中企圖出人頭地的特徵都頗明顯,他們的軍事能力未必遜于于禁、樂進二人,但曹老闆將這三人留給曹丕提拔,或者是為了以魏代漢的佈局。
  外一篇、李典的死因。蜀漢五虎之所以合傳,最明顯的原因就是他們是劉備時期武將中得謚的五人,然而魏五子的合傳原因便沒有這樣明顯,勉強說的話就是魏王國時期曾任四方將軍的外姓五人。然而既然魏王國有曹老闆和曹二少兩個階段,這合稱就不那麼準確,于禁風光的時候和徐晃顯然就不是一個檔次上的。所以雖然陳壽說:「五子為先」,但也並不是完全絕對。就比如李典就是曹魏外姓武將中地位並不遜於五子的一員。
  李典約逝世於與張遼大破孫權之後,史載亡年三十六歲,可謂英年早逝。這個數字雖然還可以商榷,但是在無確證的情況下似乎沒必要否定。雖然古代醫療條件落後,壯年猝死也不算離奇,但在還能參加劇戰的情況下旋即病歿,究竟事屬可疑。再看李典的謚號,幾乎可以判定李典不是正常死亡,所以綜合李典逝世的時間、地點和原因,史書可能是失載了孫權被八百破十萬丟臉之餘的一條戰果重創李典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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